| 上帝選民中的複製人 / 迪克族的禱告 |
作者:劉偉成
學校:-- |
|
| ............................................................................................... |
《上帝選民中的複製人》
據報導科學家成功說服以色列的宗教領袖讓他們在境內複製人類。
祢讓我來到這世上
又讓我顛沛流離到這尼波山頭
像摩西一樣，遠眺祢所應允的
流奶與蜜的美地，今天，祢再一次拒絕我
如同當日祢拒絕摩西
祢藉著他高舉的杖行種種神蹟
折服皇冑，啟悟愚民
讓他成為神人，並在祢蒙恩的名冊上
永受誌念，而我，同樣
是個奇蹟的彰顯
祢的子民，那些祢親手
引領出埃及的子民的後裔
抽空一粒卵子的胞核
把標上了身分的基因
植入卵子，再用茶杯裡的電極
斥令我分裂，成就人形
我當然不敢奢望自己是神人
可以聽見祢在雲柱中說話
但至少讓我知道自己是誰
難道必須由祢親手創造
或繁衍自無論多麼荒淫的交合
才能進入祢所應允的福地？
雖然他和我一樣，不得進入
至少他活到一百二十歲
最後還得祢親手埋葬
在這個山頭某個神秘的角落
而我，再多活幾個年頭
大概便會像那頭叫多莉的小羊
四肢無力，七孔流血
發出比任何一頭獻祭的羊
都要淒厲的呼救，死後
還要給反覆剖檢
直至所有器官都切成薄片
在不同的顯微鏡下展示詭異的苦笑
我別無他求，只願臨終前
能像他一樣，看見廣袤的青蔥𧩓
貼合傳說中流奶與蜜的景象
但看啊，祢所應允的美地
每天都響著復仇的炮火
家門前無論塗抹了誰的血作標記
都不能教子彈踰越而過
剛才，那邊又傳來爆炸的巨響
還升起一朵大大的雲柱
祢卻連哼一聲也沒有
如果祢肯聽我的禱告，就給我一個名字
拉賓還是拉登，亞拉法還是亞辛，沙龍還是沙特……
甚麼也好，只要清楚記在祢的名冊上就可以了
為的是要在這個山頭，在摩西的遺骨上
向祢高呼我不稀罕，最好祢以凜冽的旋風
擦掉我的身影，為豎立的十架甩棄最後一節尾巴
寫於二ＯＯ四年一月二十四日大年初三
《迪克族的禱告》 （註）
晨風來訪，樹葉都熱烈地回話
我也是人間的一片葉子急於傾訴
我有一位年輕的妻子，在經濟不景的年頭
各自找著一份尚算安穩的工作，沒有生育小孩
可以省下一點閒錢，供假期時到國外
偽裝闖蕩，是典型的迪克一族
矻矻追求，竭力賺取
休息時便掉入昏睡的深淵
從沒有想過要放光，以一刻恣意的迸爆
讓生命的光芒，散入茫茫宇宙
除了一點點尊嚴，我甚麼也沒有
遑論國家、使命，與榮譽
已屆中年，無法像拜倫那樣，押上身家性命
遠渡重洋，在陌生的國土上
鬧一趟轟烈的革命
又不屑依眾多長輩的規勸
要求孩子彌補自己的遺憾
即使那是孩子逃不了的宿命
也該是鯀之於禹，讓他知道怎樣是不可行
他不要輕率跟隨前人的腳蹤
該把沿途的寂寞視為洗滌的聖水
盡除僕僕風塵，在不絕的挺進中
仍感到身心安頓，切忌怨恨當日抉擇的勇氣
並反複說服自己沒選上的那條風光如何明媚
當城市的燈光污染星空
把我隔離大自然中生命的脈動
我祈求突破繁囂的鎖困
但昨夜，隔壁的家貓，順應本能吊高嗓音
節奏加快，急於交合，延續品種
而我還有認定了的使命未完
夢想著的榮譽未棄
需要孤獨以自恃，泯除心中罣礙
她在身邊酣睡，袒露被外的胳臂
亮著青春的光澤，婚姻的名份把慾念升華成聖
此刻我卻祈求讓我遠離自然的律令
不要為了在世上投映自己的鏡像
而凌駕慾念在愛的理智之上
不要害怕因凋零而沉默
窗外，樹葉又再沙沙作響
彷彿開步的嬰孩呼喚擁抱
枯葉辭枝墜落，似乎
還有滿腹未了的心願，不能隨風飄搖
一隻鷺鷥降臨樹冠，高貴、耀目
葉子的颼響拔高，牠依然沉默
閒逸地以鳥喙整理光潔的羽毛
然後凝神觀看眼前流逝的片段
直至心中命定的時刻，便振翅一躍
以優雅的弧線滑翔遠去
但願牠最終會棲定在
我夢想的那棵高杉之上
寫於二ＯＯ三年十二月十三日
註：迪克族，是英文名稱『DINK』的音譯，而『DINK』則是『Double Income No Kid』縮寫，是現代發達社會極普遍的家庭生活模式。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