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在抽屜中的象棋

緩緩打開抽屜,映入眼簾的是一副黑白色的國際象棋,每一顆棋了都形狀各異,能在棋局中組成不同的戰術,發揮獨特的作用,展現自己的價值。看到這一副國際象棋,不禁令我的內心翻起一陣漣漪,回憶如同海水漲潮般湧現在腦海中,雙拳不由自主地緊握着,青筋在手腕處湧現。隔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思緒才從回憶之海中抽離,緊繃的神經才回復平靜。這副象棋對我來我有獨特的意義,是珍貴的回憶。

自幼,我便熱愛下國際象棋,我享受和對手搏鬥、鬥智鬥勇的過程。每次看着對手勝券在握的樣子,我便在心中暗笑、沾沾自喜,因為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一步步掉進了我的陷阱中,被我算計了。而當他發現時,則已經為時已晚,因為他已經被天羅地網包圍了,無法逃跑。最後他的國王只能落得被我的騎士殺死的下場。當然,更多時候是跟家人和朋友友好切磋,以此來磨練棋技,構思和嘗試新的戰術。我的家境並不富裕,父母每天拼命辛勞工作,就是為了支撐起這個家。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時年幼的我尚未體驗過職場的艱辛,待爸爸媽媽每天下班回家後拉着他們的衣角要他陪我下棋,而他們每次也會不辭勞苦地答應我自私的請求。

我還清晰地記得我第一次參加正式比賽時,心情激動不已,一方面,能與高水平的對手交戰令我異常興奮,另一方面,我害怕第一場就敗下陣來,我不甘心就這樣輸掉。儘管最後在複賽中被淘汰,但也我獲益匪淺,因為我積累了難能可貴的實戰經驗,為我日後的成就墊定了堅實的基礎。

時光飛逝,轉眼間,我已經不再是那個缺乏比賽經驗的新手,我參加了多場比賽,贏得了不少獎項,蛻變成了一個久經棋賽的棋手。終於,來到了最關鍵的一埸比賽將在這週舉行,這是影響我人生的一戰,不容失敗。早上,母親還特意為我準備早餐,讓我感受到家的温暖。當我出門時,母親還特意為我打氣,讓我不要太緊張。隨着觀眾們的一聲聲尖叫,我勢如破竹地殺入了準決賽。隨着裁判的一聲「比賽開始」,對方先手,把在棋盤的中間的士兵向前移動了一步。我不甘示弱地以牙還牙,把國王向前移動了一步。他再將主教移動到我的騎士旁,打算吃掉我的棋子。看着棋盤上黑白分明的棋子,我卻絲毫不慌亂,反而冷靜地思考、計算如何取得更大的優勢、預判走勢。場地中傳來觀眾熱情的打氣聲卻與我內心中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內心的湖平靜如鏡子,毫無波瀾,如此寧靜令我一聲聲「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顯得如此明顯。最終,我一步一步引導對手把主教放到指定位置,我把握機會用車把對方的棋子吃掉。對方因為失去關鍵的棋子而陷入劣勢,最終被我找到破綻。歷時數個小時,我終於戰勝了他,成功晉級至決賽。

決賽那一天發生的事情我還記憶猶新。早上母親卻反常地沒有為我準備早餐。當我出門時,也只是無力地祝福了我一句。雖然心中有不祥的預感,但因為眼前的比賽,我還是來不及擔憂那麼多,只是想着等比賽結束要帶母親去檢查身體。我懷着激動的心情坐車前往比賽埸地,心臟「秤秤秤秤」一下一下激烈地跳動,仿佛隨時會從我的身體跳出來。我開始了暢想戰術,思考自己要如何打敗對方。突然,電話裡傳出「鈴」的一聲,把我的思緒召喚了回來。欸,原來是父親的訊息,我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點開訊息,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父親說母親剛才突然暈倒了,沒了呼吸,被緊急送進了醫院搶救。然而,父親也叫我自己決定是否要繼續參賽,並表示無論如何也不會怪責我。這下可把我給難倒了,我不曉得該如何選擇。如果我選擇繼續參賽,那我便可能無法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留下終身的遺憾。哪怕贏得比賽,那又如何呢?贏了比賽,輸了人生。相反,如果我選擇去醫院探望母親,那我至少可以見到母親。儘管這個比賽對我異常重要,贏了便可以取得巨額獎金,讓出身貧寒的我能出國留學,改變我的一生。這是一個義與利的抉擇,在一生中,有無數多的比賽,但親人只有兩個。錯過了一個比賽,還可以參加另一個比賽,但見不到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親人可能的最後一面會令我後悔、有愧疚之心、無愧無悔。因此,我選擇了後者,選擇了退出比賽,去醫院探望母親,在義與利的抉擇中果斷選擇了義。我立刻下了車,兩雙不停前後擺動,在人群中疾馳,飛奔向地鐵站,趕去醫院,希望來得及見到母親。

來到醫院,還來不及吸一口氣,便只見父親一言不發,立刻把我帶到母親的病床前。映入眼簾的是淹淹一息,臉上帶着呼吸機,顯得一臉疲憊、倦怠,沒有絲毫的活力,手腕插着針筒,吊着生理鹽水,顯得十分虛弱。我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滴透明的眼淚,哭着跟母親說:「要堅持下去啊。」突然,昏迷中的母親仿佛聽到了我的說話般,手稍微動了一下。卻在下一秒,她的心跳急速下降,如同自由落體般,隨着一連串「嗶嗶嗶嗶」的聲音響起,醫護人員一湧而上,圍着母親進行急救。我內心焦急萬分,一直祈求着要搶救成功。然而,人生無常,幾分鐘後,醫護人員正式宣佈搶救無效。看到這一幕,我的心突然收縮到極致,最後碎裂一地。雙拳不由自主地緊握着,青筋在手腕處湧現。隔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雙拳重新張開,緊繃的神經才回復平靜。雖然我既放棄了比賽,母親還是去世了,我甚至沒機會和她好好道別,但是我並不後悔我放棄比賽的決定,我已經盡快趕過來了。人生如戲,世事無常,沒有人可以預測未來,有些事情即使用盡全力也未必能改變。因此,我們才應該珍惜我們的親人,在他們活着的時候報答他們,放下過去,活在當下。

看到小桌子上的母親的遺物--國際象棋,我卻釋懷了,因為我無愧於心,我不後悔我放棄比賽的決定,而這隻國際象棋在我以後的比賽中陪伴我,成為我的護身符,象微着家人對我的支持和陪伴,被我視作珍寶,鎖在抽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