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作者: nickname-dgs-176511 最後更新: 27/07/2022
茶產廳的喧鬧聲包圍著電子的每個角落,我的眼珠在餐牌上兩個選項之中來回漂浮。香腸米粉?還是午餐肉米粉?選擇為何如此困難?最終,我想站在櫃檯前的大叔呼喚道:「麻煩給我一碗雙拼 —— 香腸午餐肉米粉!」可惜,人生中很多需要抉擇的事情不能雙拼、不能魚和熊掌兼得,而必須二選其一。我從背包內掏出一個文字夾,裡面的大學申請表奄奄一息地攤在我手掌中,右上角印刷者的截止日期卻怒盯著我,彷彿催促我趕快於繼承父母街邊小攤子的事業與自己成為醫生的理想之間作出決定。

父母多年來為了供養我們四姊弟上學,即使年紀已邁、身軀以飽受歲月消磨,每天仍然堅持持著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天橋下修補鞋子的攤檔。我於文憑試中因奪到不錯的成績,希望能夠藉此實現我的童年夢想 —— 入讀香港大學修讀醫科,穿上夢寐以求的白袍。可是,我也知道實踐理想伴隨的代價就是加重父母的負擔,而若果將來我目睹他倆更瘦削的模樣,想必每次與他們對視也會心感愧疚吧。但是,我真的能夠親自把努力多年、終於收成的結果、機會眼光光地贈給別人嗎?畢竟我每一滴為了升學流過的血、汗、淚也記得一清二楚,難免對就此放手感到苦惱不捨。

突然,褲袋中的電話響起,是醫院打來的。一把平穩的聲線伴著我匆匆的腳步聲離開茶餐廳,冷靜地告訴心急如焚的我父親因疲倦不適暈倒了,被送往醫院。我走進病房,坐在伏於父親床邊的母親身旁。母親抬起頭,把僅僅以幼薄的皮遮蓋著的雙手輕放在我的手臂上,輕輕吐到:「女兒呀女兒,你也知道你爸爸年齡不小了,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即使心中很想一如以往地每天看顧攤檔、與熟客談天,亦敵不過年紀的限制。我也老了,很快就會像你父親一樣,越來越多毛病浮現。」

「女兒,你身為長姊,有責任與我和你爸力有不逮、無法再運行事業的時候掙錢養家,讓我倆老人家安享晚年,弟妹能夠繼續讀書。難道繼續經營小攤子事業的任務還有比你更適合的人選嗎?」母親深深地倒吸一口氣,望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語重心長地歎到。

由小至大,我的目標一直是大學報讀醫科,服務社群,從未因外在的否定而變心。可是現實是殘酷的,無論夢想多偉大、初心多堅定,有時候,有些東西是比追尋理想更重要、更珍貴的。

「媽媽,你可以幫我保管這張紙嗎?」我把申請表摺成一隻紙飛機,把它放進母親懷中。

是家庭,家庭比理想更值得守護。打開手機,電話桌布上的四張面孔亮起 —— 我抱著三妹和四弟,二妹的頭安放在我肩膀上。他們的目光全向我投射,眼眸裡盛裝著生命、快樂、希望。父母一生千辛萬苦地把我養育成人,當我有能力繼承他們的事業報答他們時,應全心全意完成並順從他們的心願。放棄理想換來的,是父母的安心、弟妹未來的希望。忽然,我的夢想顯得微不足道。自己和家庭,我選擇後者。而我堅信,這個抉擇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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