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

一進家門，我立即大喊：「媽媽！肚子餓了，快煮好飯了嗎？」奇怪的是，我聽不見煮飯的聲音，盆子發出的打敲聲。更嗅不到飯香的味道。桌上那盞油燈也沒有被點起。踏進門口，我再次大喊「媽媽」，但是迎接我的仍是一片肅靜。

曾經我以為得到母親的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曾經我不懂得珍惜身邊所有的事物；曾經我以為油燈會一直發出光芒。

曾經，每天晚上，我也能品嚐到熱騰騰的晚飯。每次吃飯前，母親也會點燃那盞古舊的油燈。我們倆就在柔和的光線下享受美味的一餐。

小時候，我最愛吃母親煮的飯，而母親也十分喜歡看着我狼吞虎嚥地吃下她準備的美食。小時候，我最期待與母親一起吃飯的時刻。因為我能夠把心中所記掛或想分享的事情全告訴母親，母親也會耐心地傾聽我的説話。然而，我深刻地記得母親點燃油燈的情景。可能是因為細小的我不許碰火，所以油燈對我有巨大的吸引力。但是我認為自己對油燈產生的興趣是來自於母親每次點燃油燈時，臉上反射出的微光及散發出的溫暖。油燈被點燃後，熾熱的光環映出母親臉上的微笑，眼睛也會不由自主地亮起。那一刻裏，母親的樣子就像一個小孩般純真開朗。單純的我認為母親是因喜歡點燃油燈，所以才顯得那麼興奮。可是，不知不覺地，我與母親一起吃飯的次數逐漸減少了。

踏入青春期，我像一般的青少年，覺得與母親一起吃飯是一件好無樂趣的事情。當然，我的零用錢不多，所以仍然需要回家吃晚飯，不能獨自出外與同伴進食。與以往不同的是，我和母親之間的溝通減少了。母親一提出問題，我立刻阻止她説：「我吃飽了。」那段時間，母親點燃油燈時露出懇求的神情。就如她在希望我們能反回小時候吃晚飯時的溫馨。那時，我沒有發現油燈散發出的光芒原來比以前微弱。

長大後，工作繁忙。不要說沒有時間陪母親吃飯，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每年與母親一起吃晚飯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與母親吃晚飯的時候，總會察覺油燈的光茫會比上一次更虛弱。但是，母親仍然會悉心地點燃油燈，就如她能從油燈中得到安慰及溫暖。母親以前點燃油燈時掛著的微笑，現在換上一副憂愁的樣子。她對我深切的關愛在昏暗燈光下演繹出來。潤滑的肌膚也畫上深深淺淺的皺紋。母親的青春仿如流水一樣默默地流走，一去不返。

到了母親撒手人寰，我仍然不明白油燈為何對他有這麽大的重要性。直至有一晚，大廈的電源忽然停止了。我再次從櫃子裏拿出古舊的油燈放在桌上，再次把它燃點，才發覺油燈中的燃料已經被消耗了。於是，我替它增加燃料，它才回復了生命。我凝望着油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茫，油燈的光茫彷彿 充滿活力的。它的光茫猶如能明白我心中的苦惱，也使我感到安慰。它的光茫也讓我感到無比的溫暖。原來，這是母親一直保留着油燈的原因。也許，在她需要獨自一個人吃飯的時候，油燈也就是她唯一的朋友及同伴，也是對兒女的依戀和掛念。

拿著油燈，淚水一點一滴，紛紛落下。油燈仍然散發出燦爛的光芒，但我心中的光芒卻被淚水淹沒了。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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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萃女書院 (S2U)

我今年十五歲，下一年將升上中四。爸爸媽媽只有我一個女兒，我不禁變成他們的掌上明珠。雖然有時候會感到悶，但我不希望這一切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