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無止境的等待

「亡！亡！亡……」一個未知的聲音在林間徘徊，猶如亡靈在地獄呻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這個叫聲就開始存在。只知道，從一開始聽到這個叫聲之時，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曾幾何時 ，當樹林十公里以外的人們發現這個叫聲時，也曾派出探險隊到那查明真相。然而，換來的，只是杳無音訊，以及無止境的等待。漫長的等待，使人們的好奇心慢慢退卻，最後剩下零星的傳說。從此以後，政府就封鎖那片樹林，其名為幽森。

        黑暗的叢林裏，不時有陣陣陰森詭弔的寒風。從踏進這個禁忌的領域開始,世界彷彿已停止轉動，時間已停止流動。在這片恐怖的死寂之中，只有一次又一次的「亡亡」聲。牠，站在山丘上的小木舍旁，用期盼但又充滿惆悵的眼神，呼喚在遠方的主人。牠，似狗非狗，似貓非貓。牠，有長長的觸鬚，靈敏的大鼻，閃爍的眼睛，輕盈的腳掌，流唾液的舌頭。這隻稱為㽛的生物，熬過風霜雨雪，日曬雨淋，無人傾訴的孤寂，無止境地等待著牠主人的歸來。

        自從那次惡夢般的災難以來，嚴家村除董啟龍和嚴尹怡（嚴文鳳）二人以外，全村無人生還。然而，在官方紀錄上，嚴文鳳這個人早在二月二十六日失蹤，已被判定為死亡。除董啟龍和他的親信之外，世上再沒人知道嚴文鳳的存在。至於董啟龍，不久他就在上山下鄉運動中，被調往邊境地區去勞動。

        滅村之夜過後，隱居在小木舍內的嚴文鳳，心情久久未能平復。她把撕碎的身分證，出生紙，以及所有曾經證明她舊身分的東西，全部丟在木舍後的千仞絕壁下。他將自己改名為嚴尹怡，把舊的身分一併拋棄。最後，他拿起父親的其中一項研發的藥水—— 忘情水，毫不猶豫地喝掉。然後，他身子一晃，昏倒在地上，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刺眼的陽光射穿窗口，地面的熱氣入侵木舍。嚴尹怡在昏迷中甦醒過來，發現在一旁等待著他三天三夜的，是一隻前所未見的奇異生物。牠在這漫長的時光中，無止境的等待著嚴尹怡的甦醒。其實，牠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等她。只不過是因為牠記得，自從被一個老人把自己送給這個女人後，再也沒有遇到別的生物。

      「你……是誰？難道……你一直在旁邊等着我嗎？」嚴尹怡迷糊地說。牠點了點頭，似乎能依稀聽懂主人的話。他扶着木桌，慢慢地站了起來。她看見桌上堆滿了一疊疊，滿是密密麻麻文字的研究記錄。「嚴磊山……她是誰？」嚴尹怡轉身，迷惘地看着牠。

        奇異生物搖了搖頭，尹怡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哦，你也不知道嗎？罷了，反正我記得自己似乎是不允許離開這裏。既然沒事做，我就去研究一下這些文件吧。」她走到窗邊，仰望着廣闊的天空。他似乎感覺到，在靈魂最深入的空間內，鎖住了他遺忘的記憶，無止境地等待着重新被發現。究竟，我以前做過了什麼？或者，以前，其實是否真的存在過？

       清涼的海風輕輕吹過來，寫意的海鷗在天空飛翔。在這個恬靜舒適的環境裏，忽然間，所有的煩惱頓時煙消雲散，不值一提。嚴尹怡閉上眼睛，享受着這個天造地設的美景。

        嚴尹怡和奇異生物走出木舍，躺臥在綠草如茵的青草地上。薰衣草在風中飄逸，散發出迷人的清香。他看着這個奇異生物，道：「你似狗非狗，似貓非貓。不如，我就取「狗」中的「句」和「貓」中的「田」，給你取名為「㽛」吧。「㽛」，乃田間小路也。從今以後，你我就在此相依為命，自食其力吧。啊對了，為了讓我能了解外界的信息，你能幫我每天穿過這片樹林，在有很多建築物的地方，撿一份名叫「報紙」的一疊灰色紙給我嗎？」

        㽛輕輕擺動着身子，舔着尹怡的臉，高興地大叫。尹怡微笑道：「我叫尹怡，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主人了。每天黃昏，我都會在木舍前，等着你從田間小路回來。記着，檢完報紙就立即回來，不要久留，因為我會一直等着你。來，我們一起去舔對方的臉，以示雙方都一定會遵守承諾！」

        㽛熱情地撲進尹怡的懷裏，盡情地任憑口水流躺在主人的臉上，尹怡也舔着㽛毛絨絨的臉。在之後的十年裏，尹怡除了研究木桌上留下的研究紀錄外，每天都辛勤地耕種，跋涉數里到山澗取水，鑽木取火，回歸原始悠閑生活。與此同時，㽛每天都會去撿報紙，每日黃昏之時從田間小路跑回來。 十年間，偶然也有外界的人目擊到㽛的出沒。然而，當時正值文革時期，所以也沒多少人有心機理會㽛。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在滅村之夜十年之後，文革終於結束，鄧小平宣布改革開放正式開始。此時，嚴尹怡的研究到達瓶頸位，需要一個更好的環境去繼續他的研究。他苦思良久，下定決心為了自己的理想，要離開小木舍重回城市生活，以繼續他的研究。

        嚴尹怡收拾好他的研究記錄，準備離開木舍。㽛感受到主人有離別之意，依依不捨地挨着嚴尹怡的大腿嚎叫，淚眼汪汪地看着他。尹怡心感同情，蹲下身子，輕輕撫摸牠毛絨絨的臉，道：「㽛，為了我的理想和研究，我暫時需要搬到外面生活一段時間。不過，㽛，你要理解你是不可以比外面的人裏看見的，否則的話他們就會捕殺你，你就再也無法看見我了。」

        㽛靜靜地垂下頭，在尹怡的懷裏哭泣。尹怡也禁不住眼淚，抱著心愛的㽛一起痛哭，道：「對不起……我的心肝寶貝，真的很對不起。㽛，我答應你，當我的研究完成之時，我一定會離開城市，回到這間山丘上的木舍找你的。㽛，你要相信我，不管要花多少年，我一定會回來的！」尹怡緊緊地抱着㽛，最後一次去舔他的臉。

       㽛開心地，也是最後一次舔主人尹怡的臉。在美麗的緋紅色晚霞下，尹怡含着淚光和㽛道別。㽛看著尹怡的身影，在田間小路上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最後消失在幽森中。空氣中，還依稀迴盪着那句「我一定會回來！」，久久還沒消失。㽛坐在木舍前，倚天長嚎，為了他心愛的主人，無止境地等待着。他不知道，主人會在十年後，帶着兩個新的朋友重回故地，而且引起一輪新的故事。

      「長官大人，這是在幽森附近目擊奇異生物的紀錄，請檢閱。」一名警察新兵進來，向長官遞上一分機密文件。長官快速翻過文件，喃喃道：「嗯，這隻奇異生物，怎麼如此熟悉？像是貓狗的混合物，生長速度也是奇快……嗯，有勞你了，出去吧。」              

     「是！」新兵向長官敬禮後，馬上離開了房間。  

       長官在房間中，暗自自言自語道：「嚴磊山……你做出來的怪物，竟然還在世上！好！這樣一來，他那可恨的女兒，想必還未死去……有趣，真有趣！ 嚴文鳳，果然不枉我等了十年，為了能親手了結你，就算等到世界毁滅，我一定會無止境地等下去！等着瞧吧，嚴文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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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馬可中學 (S6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