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運動之中找到最珍貴的友誼

系列: 文學、小說閱讀報告 作者: 今心因心 最後更新: 04/04/2022

      看着這張發黃的照片,我的心又再泛起千思萬緒、無盡思念。何時才可以再見到你呢?

      烈日當空,毒辣的太陽投下灼熱的紫外光。在火紅的跑道上,我們竭力奔馳,汗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源源不絕地滑下。我們的衣領都濕透了,喘氣聲此起彼落。可是,我們仍拼命加速,奮力往前邁進。終於衝過終點了,我們累得攤坐在地上,雙腿彷彿兩根麻痹的柱子,動彈不得。「今天的訓練總算完成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相信我們的努力不會白費。」穎恩拍拍我的背,堅定地說。「是的,在去年的學界比賽,我們飲恨只拿到亞軍和季軍,如果我們在接下來這次比賽能衝擊冠軍,說不定可以被港隊選中,日後參加奧運呢?」我笑着說。「對啊!只要我們堅持不懈,持之以恆地訓練,一定能超越自己,突破極限。你的天分比我高,若你有不放棄追求夢想的毅力,你的跑步成就一定遠高於我。如果你真的勝出了,我一定會替你感到萬分高興,為你鼓掌呢!」「可是上屆冠軍穿着『尼其』品牌的氣墊釘鞋,令她如虎添翼,我真希望有一對同款的釘鞋與她一起較量啊!」我羨慕地說。「不要緊,我倒覺得努力練習才是最重要!『皇天不負有心人』,你很快就能在田徑舞台上綻放光芒!」我深深感到這幾年在運動場上打拼,最大的得着並非獎杯獎牌,而是你這位不斷鼓勵我,與我並肩作戰的知己!我深信我們在運動中建立的友誼,即使將來我們都不能再跑,也不會褪色。

      距離比賽雖然還有數月,但為了這個「冠軍夢」,我們決不能臨渴掘井,必須未雨綢繆,把握時間積極備戰。那天,我和穎恩如常來到跑道訓練,投進線道的懷抱。在一片赤紅的地毯包圍下,我的腿緩緩加速。一棵棵大樹像電影般飛滑而過,而我也用剛正的

      姿態舒暢地邁出腳步。「一、二、一、二、一、二……」我在心裏打着拍子,努力調節呼吸。不久,我感覺到自己的跑姿開始逐漸鬆散,雙腿無力地摩擦着跑道,像洩了氣的球一樣疲累地垂下。我的胸肺彷彿繫上了一個大鉛球,要費許多功夫才不至於嚴重氣喘。眼見就到終點,我只好咬緊牙關,拖着沉重的身軀死命往前奔去。「念恩,就快到了,夢想要用血汗換取的,加油啊!」我鞭策自己。就在那一瞬間,我跌倒了。一股尖銳的刺痛湧到我的心坎裏,我的視線也漸漸化為黑色,此刻的疼痛和絕望實在難以言喻,我彷彿在黑洞裏徘徊,永遠不能抵達夢想的彼岸。這麼多年在勁風烈日下的拼搏就如此白費了嗎?躺在滾燙的地上,感覺着時光的流逝,我卻終究無法站起來。

      「念恩,你怎麼了?讓我扶你到醫療室。」穎恩緊張關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拼命地睜開眼睛,只見她神色擔憂地注視着我。「你什麼地方受傷呀?你可以走路嗎?」穎恩伸出雙手,用力把我攙起。「膝蓋――我膝蓋好像受傷了,怎麼辦?我以後可能再也不能跑步啊!痛――」我呻吟着。

      「先不要想消極負面的東西,我們到醫療室再看看。」穎恩溫柔關切地說。我勉力撐着腰,身體依附着穎恩的肩膀,一步一步緩緩地往前移動,好不容易才到達醫療室。在那裏我只聽見空調「沙沙」作響,看到一件件粗重的急救儀器乖乖地躺在桌子上。我的心忐忑不安,彷彿四周的空氣也壓得我透不過氣來起。穎恩揉着我的背,努力讓我定下心神。不久,護理員把我扶到牀上,細心地幫我檢查傷勢。「你的膝蓋似乎爆裂了,要趕快到醫院接受治療。」我那一剎間驚呆了,小時候發誓要代表港隊出賽爭光的豪言壯語,如今卻就此落空。我不憤、我害怕、我焦慮……這一切猶如一波波巨浪直向我撲來。我感到自已十分渺小,就像滄海一粟,隨時會被吞噬。我不禁放聲大哭,淚水奔流直下。

      到了醫院,穎恩一直緊握我的雙手,不時擁抱我,才使我勉強冷靜下來。醫生詳細檢查過後,說我要療養一個多月,暫時不能跑步。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脾氣也漸漸變得暴躁,動不動就破口大罵,或砸破四周的東西。看着紅腫的膝蓋,我掉進了絕望的深淵,感覺到自己快要失去對運動的初衷和熱誠、追求與夢想。令我萬分慶幸與感恩的,是穎恩常常來探望我、支持我、鼓勵我、慰問我。她告訴我只要挨過這段辛苦,以後還是可以恢復訓練和比賽的。可是我身心都受到沉重打擊,實在提不起勁。雖然如此,穎恩仍一直對我不離不棄。

      她每天放學後總會掛上燦爛溫暖的笑容,為我講解當日老師教授的課文內容,由代數到文言文,她都不厭其煩地為我詳細講述。當我有疑難時,她總會逐一替我解答,直到我徹底明白。有時,她也會跟我談天說地,告訴我學校發生的軼聞趣事,為我在醫院的生活增添色彩,令我漸漸舒懷。有一次,天公不作美,一大早便下起滂沱大雨,風一陣緊似一陣地颱着,彷彿在向幽暗的大地怒吼。這麼惡劣的天氣,我估計穎恩不會前來探訪,於是獨自坐在床邊發呆。怎料她竟然冒雨前來,衣袖和褲管都濕透了,頭髮還夾雜着晶瑩的雨水。穎恩如常坐在我旁邊,與我促膝詳談。她還怕我因濕氣重影響膝蓋復原,特地拿了一支保養品給我,叮囑我要好好愛惜和照顧自己。我實在感動萬分,心想得此莫逆之交,即使真的不能再跑,也算不枉此生了!那時,我發現穎恩的臉色好像有點蒼白,卻沒多在意……

      日子匆匆過去,已一星期沒有見到穎恩了,但慶幸的是我的膝蓋漸漸康復。不久便可以再次與她在田徑場上並肩作戰了,我們一定會更珍惜彼此一起在運動場上相扶鍛鍊,一起為校爭光,創造難忘回憶。

      那天,我瞭望着窗外,期待看到穎恩的身影。此時,有位護士走進來對我說:「對不起,我有一個壞消息要跟你說,請你冷靜地聽着――這是你的好友留給你的禮物。她――她已在今早――離開人世了。其實,她一個月前診斷患上白血病,一直頑強抵抗。可是這星期她的病情急轉直下,只能臥病在床,所以不能探望你,但她每天都關心你的狀況,向我們詢問你康復的情況如何。她怕你擔心,影響你的康復進度,所以一直不敢直接告知你她的病情。」護士把禮物輕輕地交到我手中,轉身離開。

      我凝視着那個禮盒,彷彿世界將要崩塌,彷彿地球停止了轉動,彷彿太陽消失了,一串串淚水奪眶而出。除了痛哭,我還能做些什麼呢?我已想不起我哭了多久。我打開禮盒,發現裏面正躺着一對藍色的氣墊釘鞋和一封穎恩親筆寫的信。

      「念恩,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可是請你不要傷心或自責。我會一直在天上守護你。希望這雙釘鞋能助你在比賽中如魚得水,你千萬不要放棄運動,緊記辛苦,失敗和挫折是成功的必經之路。我絕對相信你的能力,也希望你相信自己,可以在田徑之旅樂在其中,衝破各種難關。你只要竭盡所能,無憾無悔就已經足夠。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跑了,加油啊!你是暴風中的巨鷹,要展翅高飛。最後,衷心祝你逆水行舟,鵬程萬里!」我不禁掩面痛哭,也默默下定決心……

      「穎恩,你看到我站上頒獎台了嗎?這個冠軍的獎牌是我們努力爭取的。它不單屬於我,更是屬於你的。若不是你這位摯友不斷的鼓勵和支持,它不會被掛上我的頸項。感謝您給予我珍摯的友誼,讓我明白生命的意義,你是我此生在運動中得到的至寶,永遠不會離開我。」此刻,相中的你,彷彿戴着光環和我在運動場上飛奔……

作者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