滷水牛肚

    晚上七時，我強行撐著疲倦不堪的雙眼，扛著塞滿練習簿的書包，步履蹣跚地向家的方向前行。推開鐵閘後的大門，一陣熟悉的香氣湧上鼻腔，穿透了我的五臟六腑。客廳的圓桌飄出一縷熱騰騰的水蒸氣，我迫不及待扔掉書包，馬上衝到圓桌前。別緻的瓷碗中盛著滿滿的白粥，鋪上幾條幼薑和韭菜片。白粥旁放上一碟稍微彎曲，有棕色褶皺的牛肚。這正是我母親的拿手小菜——滷水牛肚。

    滷水牛肚，顧名思義就是用滷水浸泡的牛肚。首先，將牛肚片用鹽刷乾淨，然後再用冷水洗淨，放入鍋中徹底煮至軟身。將調好的滷汁放鍋用大火煮滾，再加牛肚用小火煮兩小時即可。這一道菜的做法雖然說不上簡單，但是母親做的滷水牛肚比較清淡，而且保留著食物原有的韻味。想煮好一碟牛肚，一點功夫都不能馬虎。用鹽刷淨是為了去絕腥味，用水洗淨後必須用小火慢煮，而讓牛肚有足夠時間吸收水分。煮太久了便缺乏咬勁，煮太快又會煙韌難吃，火候太大又容易煮爛。每一個步驟都是經過母親的反覆鑽研和嘗試，才能煮出一碗爽口彈牙的牛肚。當我在輕輕淺嘗這碟牛肚時，母親在我背後滿滿傾注的愛就會暖透心窩，也使我更加珍惜這碟小菜。

    在我大概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母親就已經會煮牛肚給我吃了。因為我的小學是半日制，所以一點半就能回家吃飯了。自從有一次母親試煮牛肚給我吃起，我就深深愛上那種爽滑的口感。牛肚大概比米線再煙韌一些，但又未到雞腎那樣難以嘴嚼。棕色的肉壁連著一層白色的脂肪，滷水的滷味更是與牛肚的原味完美地融為一體，無論是遇到任何不快的事，只要吃著美味宜人的滷水牛肚，心情就頓時平靜下來。沒有了牛肚，只有索然無味的白粥就太過單調，就無法吸引人們的味蕾。牛肚雖為小菜，卻點綴了平平無奇的白粥，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在慢慢長大的時候，身邊的朋友中午放飯時都愛選擇吃漢堡炸雞比薩，或是麻辣米線韓式泡菜等等的重口味食物。他們也許覺得能讓味蕾爆炸的食物才算好味，而味道較為平淡的牛肚自然沉悶至極。但是，食物之所以引人入勝都是因為能保留著食物本來的味道。魚有腥味，羊有羶味，牛肚也一樣。正如人們擁有獨一無二的個性，才是有趣的地方。畢竟調味料只是為食物的味道畫龍點睛，不應該掩過食物的原味，不然就是喧賓奪主了；同樣道理，我們若然只注重自己的外表，而忽視了自己的言行舉止，就難以表現出重要的內在美。有時候，街上會遇見一些身穿虎皮大衣，加上高貴的鱷魚皮手袋和「嘎啦嘎啦」作響的高跟鞋的貴婦，我就會想起母親匠心制作的牛肚，警惕自己切忌華而不實，保持著一顆聖潔的心靈才是難能可貴。

    關於牛肚還有一段深刻的記憶。小時候的我是一個頗為衝動的人，經常不假思索就衝口而出，結果就是經常把事情搞砸。有一次，我因為同學不慎弄丟了我心愛的橡皮擦而向他大發雷霆，嚇壞了無心犯錯的同學。母親得悉後便捧出一碟牛肚，他說牛肚之所以好吃是因為它夠彈性，太韌或太軟都會令口感稍稍遜色。我們與人相處時也是應該要有彈性，太嚴厲則會招人討厭，太不在乎人家未必明白你的心情。這種的彈性是要從人們的相處中慢慢去揣摩的，就像煮牛肚也要反覆嘗試不同的火候和時間。人人都會犯錯和有瑕疵。但如何去接受人們的過錯和不完美是人人都需要去學習的。現在回想母親當時的教導，此話絕對準確無誤，也是能保持一段良好關係的關鍵。

    一碟滷水牛肚，雖然簡單平淡，但每一次的品嚐都使我記起母親的愛與教導。俗語所謂「見微知著」，即使是小菜一碟，或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舉動，都能體現出人性的光輝。

作者簡介

用戶

聖馬可中學 (S6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