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

還記得在十三歲的時候，有一天媽媽買了一隻巴西龜，給我和弟弟飼養。從此之後，我的生活就多了一隻巴西龜的影子，增添快樂。小龜有一個綠色的有圓有扁的殼，我們都叫牠綠豆。綠豆總喜歡和我們玩躲貓貓的遊戲，總是喜歡躲在燈光零落的地方，例如沙發下、書架下或是床下，但有時候牠亦會在太陽正好的時候，慢慢地爬出來，好像一個老人家一樣，然後走到客廳裏曬太陽。

冬天漸漸來到了，綠豆也變得十分嗜睡，牠整天都躲在角落裏睡覺。半個月之後，那是一個天氣轉熱的日子，我輕輕地拍了綠豆的殼。那是我們之間的默契，只要我每一次輕拍綠豆的殼，牠都會抬起頭好奇地看着我，但這一次綠豆並沒有抬起頭來。

媽媽看着綠豆，意識到牠可能生病了，於是我們便帶牠去看獸醫。之後醫生緊皺着眉頭，搖搖頭地對我們說：「綠豆已經去世了。巴西龜在冬眠的時候新陳代謝會停止，腸道的殘餘物被小腸吸走水份，會堵塞腸道，令巴西龜死亡。」聽到這個消息後，我的心苦如黃蓮，心如刀割的痛，壓抑許久的眼涙剎時成河。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無法說著自己的遭遇一般的悲慟與感傷。或許這一切都是噩夢，真想可以趕快從夢中醒來，讓自己知道一切都是虛假的。從此之後，我就再也不敢養龜了。

每一天每一夜合上眼睛，我都在夢中遇到綠豆，牠在冰冷的角落裏不斷地質問我，對我控訴為什麼不來救牠。家中好像變得非常寂靜了，只有我一個。有時候，我會在想綠豆是不是並沒有離開，其實牠只是躲在一個我找不到他的角落罷了。於是在每一次，我都努力在家中尋找牠的影子。

又一個晚上合相眼睛，我又好像看到綠豆了，牠正在悠閒地曬着太陽。但一瞬間，牠又一次瞪大眼睛，不斷地質問我，對我控訴為什麼不來救牠。我就在深深的黑暗中不斷不斷下墜，耳邊有吵吵鬧鬧混雜著責罵的聲音，七嘴八舌此起彼伏，最後令我流淚驚醒。又一次，我在家中不斷尋找綠豆的身影，看看沙發，看看床下，可是全都沒有牠的影子。已經沒有人會陪我曬太陽、沒有人和我談心事、沒有人在深夜在家門後等待我了，沒有了，一切都沒有了。一切都在告訴我：「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主人，牠已經不在了，是我把牠弄丟了。」

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有一次，我報名參加了愛護動物協會義工，負責清潔籠舍和照顧不同的動物，當中亦有巴西龜。在那裏，我看見了很多被遺棄和受傷的巴西龜。在做義工的過程中，我了解了更多有烏龜的生活環境，例如牠們喜愛躲在石頭和樹幹下，增加安全感，水缸的長度應是龜隻長度的四至五倍，水缸要安裝過濾器和燈光，原來在養龜之前，是要好好蒐集資料的。這些我從來也不知道。在那一刻，我心中的苦澀幾乎要滿溢出來了，一切一切都讓我內疚不已。

幾天之後，時間彈指一過，我在愛護動物協會中認識了一隻很愛曬太陽的巴西龜，他的名字叫陽陽。在水缸中曬太陽的時候，陽陽總會寫意地把牠的頭慢慢地伸出來曬太陽。牠的神情是那麼的放鬆，讓我也不自覺地蹲下身看着牠，牠的神情就像綠豆一樣。從此之後，我就養成一個習慣，就是在無聊的時候來到陽陽的水缸旁，看牠忘我地曬太陽。那一刻，我萌生了一種領養牠的想法。

那一晚，熟悉的惡夢又來了，但這一次的夢境不同，沒有控訴和責罵的聲音，只有綠豆在靜靜地吃龜糧。我看着牠，說：「綠豆，我可以領養牠嗎？」綠豆沒有說話，沒有一絲的停頓，最後牠變成了一個氣球，輕飄飄地升上了天空，離開了我。我在這一個奇怪的夢驚醒了，腦海裏不斷思考着：「綠豆是不是不要我了？」

一天又一天，我的夜平靜了下來，再沒有綠豆的夢了。我翻出了和綠豆的合照，我突然明白了綠豆好像要向我道別了。最後，我的心中豁然開朗，放下了對自己沉重的包袱，好像走出了心中的陰霾和鬱結，領養了陽陽。

再和陽陽相處的時候，我明白了和寵物之間的分離是人生的必然，是不可改變的事實。與其在自我愧疚中渡日，在痛苦中掙扎，不如放下。和寵物相遇是我的一種緣份，我明白到飼養寵物之前要好好考慮和了解其生活習慣。

再見了我的綠豆，能遇到你是一種緣份。

自此之後，我終於解開了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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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公會聖馬利亞堂莫慶堯中學 (S5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