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對我影響深遠的人

在我人生的大道上，影響我最為深遠的人莫過於我的辯論教練。雖然他在我升中四前離開了學校，他對我的影響到我今天仍然存在。他跟一般教練不同，「仁慈」「循循善誘」等詞語都不可能用來形容他。他很有栽培學生、教育下一代的心，但是他的教學模式引起很多學生的反感。他不鼓勵、不稱讚、無止境的指出學生的錯處。他深信，只有明白自己多麼無能，才會有心改進。他令我的辯論技巧進步得很快，這我是要感謝他的，但是在他的教學模式之下，代價就是我初中生涯完全失去自信心。

教練是一位情緒頗為不穩定的人。有時候，他會異常地快樂，暢談他的女友；有時候，他會冷嘲熱諷，嘲笑我們思路中的弊病；有時候，他會凶神惡煞，什麼也不說。這些時候，我們最害怕，不知他會怎樣。他不單止性格奇怪，衣着也極有個性。他每天都是穿着一身黑色，據說他擁有二十套同型號的衣物。就連他的筆袋、手錶、電話套、背包都是黑色的。對學生來說，這只深化了我們對他的恐懼。

兩年前辯論訓練的情景，我仍歷歷在目。我猶然記得我們在演講時，他總會睜大一雙眼，瞪着我們，好像要對我們的論點予以挑戰。有時候，他會大聲呼吸，拾起他的大水瓶暴力搖動，發出使人不快的水聲。他大搖大擺地喝過水後，會把水瓶大力放在地上，往往會有清脆的「啪」一聲。他的舉止不單令演講的同學膽怯，更使旁觀的同學膽戰心驚：演講之後，教練會怎樣反應呢？

我中二那年，經歷過一次最為難忘的訓練。那天是一場全港性的大型辯論比賽前夕，而我早前被挑選代表學校出賽。我與隊員戰戰兢兢地步入平日訓練的地點，看見教練臉色沉重，大家都心中有數，知道往後的時間不好過了。但是，我沒有想過他接下來的時間會瘋到這個地步。全部出自他的口的話，都是一句句怒吼、咆哮，他的聲音使房間的四壁和地上都在震盪，好像就快要塌下來。他罵我們的論點、反駁、姿態，甚至質疑我們是否值得進入辯論隊。罵了一會，他拿起桌上一支筆，扔向我的額頭。我嚇呆了，全賴隊友推開我，才避開了那一劫。

那晚，我回家後哭泣不止。母親花了三小時安慰我，我的情緒才穩定下來，比賽那天硬著頭皮去。我的初中生涯裡，教練刻薄的批評，每一句就宛如一把刀鋒，逐少逐少把我的自尊心割去。但是這卻教曉了我何謂堅強，何謂對自己保持無條件的信心，要像在沙漠中的草苗一樣，在困境中逆流而去。這人生的一課，有些人平生都沒機會學習，我卻初中就學懂了。是禍是福，他在我一生中裡留下的傷痕累累，雖然早已痊癒，想必要好幾年時間才會完全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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