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祖母的手 / 黑夜的使者 請把我帶走 |
作者:朱碧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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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手》
祖母的手
穿過城市的喧囂與繁華
穿過汽車尾氣和噪音
就這樣 在某個夏天的炎熱裡
從偏遠的山村和土堆中 走出一雙祖母的手
像是舊書架裡一片陳年的樹葉
沒有肉沒有血色 但脈絡清晰
脈絡交錯中有年復一年的故事
故事把祖母的血吸乾 毫不保留的貪婪
這是一彎生銹的鐮刀 曾經的光澤與銳氣
在悼詞中被反覆歌頌 然後被遺忘
彷彿一位年邁的將軍
獨自佩戴著褪色的勳章
在無人欣賞的陽光下晾曬
那些突起的硬化的血管
寫在乾癟枯萎的皮膚上
而皺紋藤一樣蔓延
所到之處 盡是荒蕪
某些時候 這雙手舉起或者被舉起
女人的堅強和勇敢 與此同時
在指縫間流淌
曾經的艱辛被記起
從這手中 走出了七個孩子
大片大片的災難 像每年夏天的洪水
祖母把它攥在手心
一點一點地撕毀
恍惚和恐懼
很久以前的夜晚 它擁有一個男人
男人黝黑而健康的皮膚、心跳、脈搏
以及結實的肌肉
指尖掐入肌膚 徑直血液和骨髓
發出輕輕的 輕輕的呻吟
纖弱與溫柔 白皙與光滑
黑暗中 星星一樣閃爍
那樣一雙手
讓窗外的風拾失去了叩擊的重量
時光也在手上奔走 行雲流水
手中的黑色念珠 在多年的摩挲後
慢慢地變形 慢慢地憔悴和衰老
當初的虔誠猶在
那樣一雙手 翻破了聖經
當相愛的那人從此遠去
那樣一雙手 顫抖如七月的稻穗
四周是雨水、墳墓和泥土下面一排一排的棺材
祖母掙扎著爬出城𠮏\r
把牆上的植被剝落
那樣一雙手 從此失去了寵愛和無微不至的體貼
它的孤獨 根深蒂固
生活常常因為回憶而寸步難行
祖母在坎坷的山路上種植信念
這是一個安靜的女人 她的手自始至終的沉默
沉默讓我想起村頭的那口古井
一滴一滴的水墜落 被接納和包容
而更多的 被汲取
那是千年的回音
平平仄仄 如哭如泣
這是祖母的手
母性的每個細節被演繹和豐富
原始的情懷
蒼涼而美麗
而我在指尖上行走
小心翼翼又漫不經心
《黑夜的使者 請把我帶走》
記得我們去看木棉
溫柔的月光下面是我安靜而美麗的臉
我閉上眼睛
卻看見滿地的落紅像一個一個的句號
句號是我們在春天經歷的一場別離
曾經有過的刻骨銘心總是把我驚醒
我在四月的夢魘中無法入睡
我們在誓言面前顯得如此的蒼白
黑夜的使者 請把我帶走
把我的身體和眼睛一併帶走
我要在午夜的笙歌中舞蹈
在悲傷的旋律中放肆地尖叫
在昏暗的燈光中我把面具摘下
黑夜的使者 請把我帶走
讓我在你的掩護下放聲大哭
春天過後，我將一個人去遠行
我要去尋找黑夜的源頭我將在那裡寄居
漫長的旅途我只有一塊麵飽以及一枝筆
當黃昏來臨的時候我開始寫字
所有的細節都被忽略我不會寫到你
我在四月的微風中行走 春天還要走多遠
我想我是無法穿過熾熱的夏季
它太過鮮明地補托出我的憂傷
那麼就趁現在 請把我帶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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