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校報

萬花筒裏看香港——作家的香港故事

精選系列: 尋找城市瑰寶 作者: 潔文 最後更新: 20/04/2023

一個好故事應該包含甚麼元素?曲折的情節、獨特的角色,抑或精心的佈局?其實,更重要的是對生活的觀察。出色的故事就像一面鏡子,映照生活的不同面向,方可引起讀者共鳴。

本文將介紹三位香港作家——西西、也斯及劉以鬯,你或許曾在課本看過他們的名字。他們筆下的香港故事均反映現實,風格與形式卻截然不同。這是因為每個人觀看事物的角度也不一樣,好比手握萬花筒,輕輕一扭,斑斕的圖紋就會千變萬化。

西西——跳格子的小女孩

「『西』就是一個穿着裙子的女孩子兩隻腳站在地上的一個四方格子裏。」將兩個「西」字放在一起,彷彿是一個小女孩在兩格之間來回跳躍——這是西西的筆名由來。以跳飛機的遊戲比喻「爬格子」的寫作,西西的赤子之心,由此可見一斑。

西西是誰?

西西(1937年10月7日-2022年12月18日),原名張彥,曾任教師,後來提早退休,專心寫作,成為香港文學史上的重要作家。身處商業掛帥的香港社會,她貫徹始終從事文學創作,在形式及題材方面屢次作出前衛的實驗,突破框架的限制,就如她的筆名:帶着未泯的童心,一次又一次跳出框框。

《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遺世獨立的遺體化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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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的作品題材

《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

以殯儀業為題材的《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主人公是一名從事遺體化妝師的女子,在小說開首,她在咖啡廳一邊等待男友夏,一邊回首前塵。朋友聽聞她的職業後,無不退避三舍,但她不介意孤獨,只想以手藝令死者的容顏變得「無比溫柔」。她的姑母兼師傅曾有一名男友,可惜對方懼怕她的職業,落荒而逃。主人公確信自己的命運與姑母重疊為一,認為夏一定也會離開自己:

 

「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原是不適宜與任何人戀愛的。」

 

最後,夏攜着一束鮮花翩然而至。可是,鮮花使她聯想到的,卻非浪漫與愛情:

 

「在我們這個行業之中,花朵,就是訣別的意思。」

 

小說以開放式結局收束,留下懸念:主人公會步姑母的後塵嗎?夏的鮮花是象徵幸福抑或訣別?

 

「熊的傳人」——《縫熊志》

西西生前長期與病魔作戰,曾罹患乳癌,手術的後遺症導致右手漸漸失去活動能力,遂改以左手寫作,並透過學習縫製布偶作為右手的物理治療。後來,西西將她所做的小熊結集為《縫熊志》一書。

《縫熊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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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的祖先——黃帝叫做有熊氏,若說我們是「熊的傳人」亦非毫無根據。在西西的巧手之下,西施、屈原、曹植、卓文君等歷史人物,化身為穿着精緻古服的可愛小熊。她以細膩平白的文字,將他們的故事娓娓道來,細緻闡釋它們身上的衣飾是哪個朝代的風尚,可謂一本充滿巧思的另類中國服飾史。

 

也斯——他筆下的香港都市

假如要說一個關於香港的故事,你會以甚麼為題材呢?若說香港是個五光十色的國際大都會,難免忽略了她富有活力的市井面貌。「香港的故事,為甚麼這麼難說?」——作家也斯這個經典問題,道出香港故事的複雜性,他本人亦竭盡一生,運用詩、散文、小說、評論等多種創作形式,書寫他眼中的香港。

也斯是誰?

也斯(1949年3月12日-2013年1月5日),原名梁秉鈞,早年曾於香港報刊工作,及後在不同大學任教,專注研究比較文學、香港文化等領域。「香港都市文化」是其作品中的主軸之一。學者王家琪歸納出閱讀都市的其中兩種方法,就是「以建築為文本」及「以個人記憶與經驗為都市意義」,均為也斯創作的路向。

《也斯的香港》中的都市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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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斯的作品風格

在《也斯的香港》一書中,作者運用散文與照片,以城市的建築與風景、與友人的交往、與陌生人的偶遇等為題,呈現香港都市具有混雜多元的特性,與鄉村的樸素單一勢成對比。

在〈加鹽的咖啡〉一文,他在公共汽車遇到一名年長的「自梳女」,對方建議他嘗試在咖啡加鹽,可以「聚火」,這個富有戲劇性的奇遇,只有在複雜的都市才能實現。

早已清拆的九龍城寨向來予人龍蛇混雜的印象,也斯卻在〈九龍城寨:我們的空間〉將它還原為一個自由的空間。城寨雖然是品流複雜的「三不管地帶」,但當中也有尋常人家,說到底只是一群平凡市民聚居的生活空間:

 

「這是一個混雜的空間、一個不容易一概而論的空間,一個看來可怕但又那麼多人嘗試正常生活下去的一個空間。這像香港。」

 

《雷聲與蟬鳴》:日常中的詩意

在詩的創作上,也斯倡議「生活化」。他從生活中的所見所聞取材,以接近口語、散文化的文字入詩。學者王良和指出,也斯經常取材於社區,偏好選擇「日常生活、平凡街道,甚至是工廠區、墳場」,顯出他對平凡事物的關懷。以《雷聲與蟬鳴》裏〈中午在鰂魚涌〉一詩為例,他以文字為鰂魚涌的日常寫生,將尋常的街坊風景呈現在讀者眼前:

 

有時工作使我疲倦
中午便到外面的路上走走
我看見生果檔上鮮紅色的櫻桃
嗅到煙草公司的煙草味
門前工人們穿著藍色上衣
一羣人圍在食檔旁

 

在詩的結尾,他將感情融入景色,不再是抽離的都市漫遊者,顯露都市人的倦怠與挫折:

 

有時我走到山邊看石
學習像石一般堅硬
生活是連綿的敲鑿
太多阻擋 太多粉碎
而我總是一塊不稱職的石
有時想軟化
有時奢想飛翔

 

劉以鬯——不願與商業社會妥協的小說家

在香港這個分秒必爭的商業社會,人人為了生計疲於奔命,有多少人願意靜心細閱文學作品?作家劉以鬯為了堅持文藝創作,曾自言在白天寫許多「娛樂他人」的通俗文章,到了夜晚才寫「娛樂自己」的文藝作品。

雖然劉以鬯本人並不嗜酒,但《酒徒》裏為了生計而寫通俗小說的主人公也是他本人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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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以鬯是誰?

劉以鬯(1918年12月7日-2018年6月8日),原名劉同繹,生於上海,於1948年來港,先後任職於不同報刊。當時報館着重商業成份,武俠一類的通俗小說最受讀者歡迎。身為編輯的他為了繼續刊登富實驗性的文藝作品,只好多開幾個能賺錢的通俗欄目以「養活」文藝。也斯形容劉以鬯對文藝的堅持並非盲目的固執:「在那背後有一種聰慧的判別力與視野,一種即使整個世界說是如此也不願盲從附和的自信」。

蒼蠅眼中的「天堂」與「地獄」

劉以鬯經常以創新的形式描寫香港的都市現實,多用淺白樸實的文字,配以新奇的佈局及象徵、比喻、對比等技巧,刻劃現代社會的錯綜複雜,容易引人共鳴。

短篇小說〈天堂與地獄〉的主角是一隻蒼蠅。牠在垃圾桶中生長,感到自己像是活在地獄一樣,十分痛苦。後來,牠在天堂一般舒適的咖啡館中,看見人類為了金錢爾虞我詐,毫無道德與人情味:

「大胖子說:『做人本來就是你騙我,我騙你,唯有這種錢,才賺得不作孽!』」

 蒼蠅反思所謂的「天堂」與「地獄」應該如何界定,即使是窗明几淨的地方,人人看似衣冠楚楚,也不代表那就是天堂:

「我覺得這『天堂』裏的『人』,外表很乾淨,但心裏比垃圾還要齷齪,我寧願回到垃圾桶去過『地獄』裏的日子,這個『天堂』,實在齷齪得連蒼蠅都不願意待了!」

主角缺席的吵架

另一篇小說〈吵架〉是一篇「反小說」的小說,沒有人物、故事及劇情,通篇描寫住宅內的擺設與場景,讓讀者想像這場爭吵的原因與經過:

「天花板上的吊燈,車輪形,輪上裝着五盞小燈,兩盞已破。」
「……撕碎的報紙堆中有一件襯衫,一件剪得稀爛的襯衫,這件稀爛的衣領有唇膏印。」
「餐桌上有一個沒有玻璃的照相架,照相架裏的照片已被取出。那是一張十二吋的雙人照,撕成兩邊,一邊是露齒而笑的男人,一邊是露齒而笑的女人。」

本來是富有格調、裝潢奢華的豪宅,卻在經歷一場吵架之後變得亂七八糟,擺設品散落一地,襯衫衣領上的唇印、撕成兩半的相片,暗示一段男女關係的破裂。即使全篇沒有離奇的情節,僅僅透過靜物描寫,讀者已能重組這場爭吵的緣由及經過,並想像戰況有多激烈。

結語:來書寫你的香港故事

看過以上三位作家的作品後,你是否躍躍欲試,想寫出屬於自己的香港故事呢?其實,書寫香港故事並非想像中那麼困難,只要善於觀察,留意社區的人和事,不難發現有意思的題材。透過每一代香港人不斷書寫,這些故事成為集體回憶,構成香港文化的瑰寶,世代傳承下去。

如果你也有關於香港的創作,不如試試來創作天地(小學中學)投稿?期待你們的作品。

 

作者簡介
潔文
潔文

熱心服務的模範生,既是班長,也是校園電視台主播。為人冷靜、開朗、率直,喜歡唱歌跳舞,以及一切與文化藝術有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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