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精選 

淺論學生身上的標籤

作者: 李詩煜 最後更新: 24/05/2025

提及學生身上的標籤,社會對其的解讀,已根深柢固至近乎沒有討論的餘地。「學生應當專注讀書」、「學生勤奮好學方為優」等各種各樣的標籤似不容忽略的注腳、似稱譽、又似評審標準。或好或壞,在今時今日被應試教育馴化的社會下,也許已不值得被討論。但我仍然想力陳己見,論述「標籤」究竟為學生帶來什麼弊端與禍害。

 

標籤之下,其為刀俎,我為魚肉。社會為利益創造了一套刻板的篩選機制,又以標籤作輔助,令人自甘墮入篩網中等待審判。優績主義的宣揚為標籤的合理化提供了紮實的根基。

 

論及學生,則離不開學習。在校園中,獨立完整的個體被物化成一個數字。一行分數——已然判決了一人之好壞。無論是嘉許成績卓越的同學的頒獎禮,還是張貼在校園走廊的排名榜,每一個靈魂都被打入條框表列之中,依循其準則來判定人的價值。當我們開始沉醉於優績帶來的追捧與虛榮感,我們就完成了一次規則的自我內化。漸漸地,我們也遵循這套準則來丈量自己,為成績而憂慮、自卑。我們開始將自我價值與分數掛鉤、與身上的標籤掛鉤,為分數低而否定自己,為了這套系統下些許的認同,拼命在自己身上貼上「優秀」的標籤。

 

可是,人的存在本身已然是完整的,我們怎活得患得患失像缺了什麼東西似的?我們為什麼窮盡一生都要以標籤填補自己呢?在比較下的名次中找回一點自我,又從他人的羨慕中找回一點自我,但其實,找回的究竟是真正的「我」,還只是虛假的標籤呢?

 

莊子認為:「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在我們眼中標籤上的美醜之別、好壞之分,在莊子眼中不過是一體,是相同相通的。他主張自然中無所不美,世上本就沒有真正的相對,有的只是人貪念中的分別心。掌權者制定規則,則為貪權之念。順從者順應規則,為成為規則中「更優勝的那位」,不惜同室操戈、自相殘殺,此為被虛假的「特權」蒙蔽的虛榮之念。懷著這種分別心,則永遠都不能領略生命之大道,世間之大美。

 

我們讀《逍遙遊》時,若狹隘地認為大鵬的大是「優秀」的標籤,麻雀的小是「無知」的標籤,則失去細味莊子想表達的「各適其志」之大道也。在莊子的世界,大鵬與麻雀都擁有各自的快樂,若將其搬到現實的優績主義中,大鵬開始羨慕麻雀的「輕鬆」,麻雀開始羨慕大鵬的「翱翔」,則二者均不能依循其本性而尋覓人生之樂,不免一直被困於標籤之中。

 

 

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曾提出一大哲學命題,那只有三個字:「我是誰?」學生自小便被灌輸以比較至上的思想,被標籤裹挾著,在人生中尋找自己的理想變得更為困難。我們總是被動地捲入一套比較系統,在其中力爭上游,最後才發現系統原是無形的滾輪,我們在其中耗盡珍貴的光陰,卻不曾有真正的得益,只在短暫的登頂後,繼續被帶著轉向下一圈。在比較的標籤中所尋覓的渴望,皆為虛幻之物,最終仍逃不過消散於無盡輪轉的命運。

 

標籤,讓人只嚮往、崇尚好的,卻失去最根本的惻隱之心。沒人會為那些落後地區的貧窮與飢餓憂心,人們都在興致勃勃地追求好的標籤,努力摘下不好的標籤,卻不曾發覺,當越多標籤貼在身上,便越會迷失自己的本心。

 

學生最需要學會的,或許不是如何貼上令他人膜拜的「標籤」,而是當撕下所有標籤的時候,我們還是否能向別人介紹真正的「我」是誰。只有拋開外界為自己貼上的標籤,探尋自身最真實的渴望與理想,才能卸下比較帶來的無窮無盡的傷痕與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