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在需要我時才想起我

只有冬天我才能陪伴小主人——顏安。這樣也不錯，起碼她還能記得我。

中一冬天，你嫌棄我的外貌，從不穿我，即使那麼冷的天氣，你也要拒絕媽媽的好意——穿校褸。

我還清楚記得我在倉庫裏等待主人愛我的寂寞。直至你和媽媽的到訪，店員將我帶來見你，你穿上我，左看看右看看，媽媽滿意道：「雖然有點大，但應該可以穿六年，也不錯。」聽到媽媽說我能陪伴小主人六年，像小孩般笑得燦爛。下一秒小主人的話卻傷透了我的心，小主人不滿道：「校褸也太綠了吧！我不喜歡它，它好醜陋。」幸好媽媽堅決帶我回家，讓我放下心頭大石。

媽媽踏入家門，親切地說：「顏安，你先去洗手，隨後將校褸放進洗衣機。」我默默記下小主人的名字，稱小主人為安安。安安洗完手，她滿臉嫌棄提起我道：「怎麼會有如此醜陋的衣服存在？我才不要穿它！」走到洗衣機前，用力將我丟進去。我無聲慘叫，心念道：「安安你把我弄得好痛。」

冬天的某日早上，氣溫降至十二度，我看著安安手拿兩個暖包。媽媽百般勸她穿我，她只是擺擺手表示有暖包，並不需要我。我的心情比氣溫更低。我想不明為何小主人這麼在乎我的外貌，即使她冷得身體顫抖，她仍然不願帶我回學校。雖然在家呆著，但我覺得我還在倉庫。每天看著安安穿小外套上學又拿著暖包，羨慕它們可以陪伴安安，常常帶著歡樂的笑容回家，在學校應該會發生很多有趣事情吧？安安為什麼不分享校園的事給媽媽呢？這樣我就能偷聽，才能瞭解到我的小主人。

我在衣帽間呆到了第二個冬天，終於等來了小主人的擁抱。這次的寒流襲港，讓安安實在無法拒絕我。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穿上我。她與母親道別去上學時，我卻感受到小主人的心是和暖的，是被我溫暖了吧！我可以幫助小主人，為她擋著寒風的我仍然精力充沛啊！走到校門前，有一絲緊張，不知校園裏有什麼呢？安安帶我到她的課室，有幾位女學生前來與安安談話，陌生人的香水味讓我真想離開，還是小主人的體香好呢，讓我忍不住靠近她。戴金框眼鏡的女生——阿允觸摸我道：「你竟然穿了校褸回校？」 隨意的觸碰真討厭⋯⋯安安扯著我的一角道：「這次的冬天太冷了，再醜我也要穿。」「小主人！我可以保護你不被寒風襲擊而生病啊！」我無聲吶喊著。綁著低馬尾的女同學——芷瑤拍打著我說道：「學生會在播放著你偶像的歌！」有點疼痛，也不喜歡，但我感受到安安的心在激烈跳動，想必她很喜歡，真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喜歡我啊！校園能夠播放學生喜愛的音樂，充滿著歡樂氣氛呢！陪伴了小主人整個冬天，討厭的春天要將我們分開了。雖然我不喜歡小主人的朋友，但每天看到小主人和朋友們一起吃午飯、聊天、玩耍，安安有人陪伴，我也感到開心。真期待下個冬天。

春天來臨，我再次進入衣櫃內。小主人每天打開衣櫃取出校服，可見到她的表情一日比一日差，臉上掛著的不是以往的期待，而是疲勞。是學習壓力大嗎？看著安安，我貌似把校園生活想象的過於輕鬆。好想衝出衣櫃看看小主人在做些什麼⋯⋯接下來的日子，安安近乎只有一天才會表露些許開心，我越發緊張她，卻做不了什麼，這種感受真無助。

期待的冬天來了，但這次的氣溫沒有以往低，小主人竟然主動穿著我回校。即興奮又疑惑。不知是否有錯覺，明明已經穿上了我，但我仍然可以明確感受到安安的顫抖。再次回到學校，新的課室沒有去年的人迎接她，只有不屑的眼神看著她，安安身體崩緊走去座位。那些人一起離開課室，安安緊緊握著我的一角，我聽到微弱的聲線說：「如果當初我沒有逃避責任，她們是不是就不會討厭我了？如果我勇敢一次，我是不是就不會失去朋友？我好沒用。」「是因為失去了重要的人才經常難過嗎？」我暗暗地想。忽然，身上濕濕的，竟是安安的眼淚。我只是一件普通的校褸，我無法發聲，只能靜靜擁抱她。

回家後，安安脫下我。這次她看著我，沒有厭惡。她開始對我訴心聲。

「我很醜嗎？他們為什麼要攻擊我的樣貌？」

「若是我當時不理會他們，結局是不是會不同？」

我不知道怎麼辦。到底如何才能知道小主人在校園發生了什麼事呢？真是希望小主人可以與媽媽分享⋯⋯

向我訴完苦就將我放在沙發上，我看著顏安翻看相冊。印象中，是那年最冷的冬天拍了許多照片。我清晰記得當時的情景，攝影機的閃光燈讓我非常不舒服。但小主人與她的同學卻笑得不亦樂乎。她們討論著校園趣事、自己的偶像、戀愛想法……話題從未斷過。小主人看著那本厚厚的相冊，或許是帶著遺憾睡著了吧。

第二天早上，她的眼邊紅紅的，是哭了嗎？顏安簡單梳洗後，穿上鞋子和我，正打算出門回學校。媽媽親切慰問她：「不吃早餐嗎？小心傷胃。」她搖搖頭說：「沒有胃口，我走了，再見。」說完就背上書包出門。

到了學校門前，我感受到安安的深呼吸，她再次捏著我的角。緩慢地走上樓梯，在課室門前又大口呼吸著。阿允在小主人身後，催促道：「別擋道，開門進去吧！」小主人才推門進去。走去座位時，她的心臟強烈地跳動著。坐下來休息一會後，她從書包里掏出幾份功課，整理著功課，芷瑤和其他同學向小主人方向靠近，她的心跳加速了。小主人是在期待她們能找自己和好嗎？芷瑤仍綁著低馬尾，但對安安的態度卻不是熱情的。她冷淡道：「你中史分到組了嗎？」安安搖搖頭。她邀請安安加入她的小組，安安連忙點頭答應，隨後芷瑤和其他人便離開了。安安小聲嘀咕道：「我們的關係會有好轉嗎？」這場景怎麼那麼熟悉呢……

這幾天上學，安安總會主動聯繫同學，而阿允、芷瑤、其他同學卻只有分組活動主動聯繫安安或者熱情回應。果然是分組需要人，她們才找安安呢。她們長期的冷漠，安安從期待、喜悅著和好的事情，慢慢又變回以前那樣頹廢。安安的媽媽不禁擔心起小主人。這天放學回家，安安脫下我，將我放在沙發上。媽媽從廚房出來，拿起我，媽媽的手是顫抖的，這是拿我掩飾手抖嗎？媽媽柔聲問道：「你心情看起來很糟糕啊，你在校園發生了什麼嗎？和媽媽分享一下校園生活好不好？」安安選擇沈默。媽媽丟下我，衝去抱著小主人，她的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你常常都不與我分享喜憂，只是需要我才找我，我在你心裡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嗎？」安安低下頭雙手回抱媽媽，流著眼淚與媽媽訴苦道：「同學們只在分組才想起我。一次考試，我看見芷瑤和阿允互相幫忙對方作弊，我告發了他們⋯⋯還有很多事情，我很討厭也很難受。」媽媽聽後嘆氣搖頭，輕輕拍著安安的背，安慰她：「你以後有什麼事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好嗎？不論喜憂。你做的事情是對的，你不必太過傷心。」安安慚愧地對媽媽道歉，那聲對不起好像也是對我說的。小主人總是想不起身邊愛她的人多麼關心、愛護她，她卻只在有需要才想起愛她的人，連同我。討厭冷漠的她，同時又很心痛難過的她。安安在媽媽的懷抱里哭了一會兒，媽媽替她擦拭眼淚，便帶她進入房間休息。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離去得更快，小主人成長的速度亦是如此快。我見證了小主人從頹廢的樣子變得越來越自信。同學討論我的外表時，她不再附和他們，而是說：「綠色很有特色不是嗎？它的保暖效果比暖包好多了！」說完便瀟灑離去，不顧他人的反應。那一刻，我貌似擁有了第二個主人。顏安不再為討好朋友，放下自己的身段。面對昔日的好友時，我不再感受到她的緊張，是坦然面對他們。那些同學邀請她一起分組時，她平靜地告知他們：「不必了，已經有人找我了。我的樣貌和性格，不是你們可以隨便批判的。」我感受到她的堅定內心，我想她已經 開竅了。

作者簡介

棂月yue

中華傳道會劉永生中學 (S3B)

我要睡覺夢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