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隨筆

  我推開診所的玻璃門，如常地向桌前的護士打招呼。走進診症室裏穿上制服，卻驚訝發現一顆熟悉的臉容出現在房間裏。

  「這是一心，她今天開始也會在診所中實習。一心，允行在此學習已久，有甚麼問題，你即管向她提問吧！」沒錯，這竟然就是一心，我驚訝得呆著看著她。她是我的同學，成績一向並不出眾，如今發現她竟然跟我一樣，立志修讀獸醫，令我難以置信。一心似乎對診所並不熟悉，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緊張地握著卷頭，羞澀的笑容疆硬地掛在臉上。我心裏不禁感到得意洋洋，有些瞧不起她並心想：我從沒有見過一心在學校裏得獎，她的成績又並非優秀，可況從沒有當過實習，在診所中一定只會礙手礙腳。冷眼看著一心緊張的神態，我粗略地介紹了診所一天的工作，便隨意示範一下如何清理桌子。看著一心笨手笨腳地嘗試跟著我熟練的手勢，我不禁沾沾自喜。在我眼中，一心只如一個笨拙怯懦的小孩，在修讀醫學的路上跟我遠遠不及。

  不久，醫生走進了診所，穿上制服，一天的診症便開始了。我熟練地忙著幫小動物量度體溫，把大形的犬隻引到磅上，按着活潑好動的小貓，好讓醫生檢查它們的眼睛、鼻子。一心則站在一旁，想要幫忙卻又不知所措。

 「這只是小感冒，給你幾種藥物。一星期後還末康復則再來復診吧！」醫生摸摸桌上縮成一團的小貓，向主人說。他示意我把小貓於回寵物袋子，再吩咐一心吩咐寫藥袋。她遲疑一下子，才連忙趕到醫生身旁，抓起桌上的筆。我把小貓放入袋子，小心翼翼地拉上拉鍊，再交給主人。回頭看著一心，還在一筆一劃地抄寫著藥瓶的標籤。不耐煩湧上我的心頭，簡單的一款感冒藥，需要花這麼多時間寫嗎？接著還有病人等着看診呢！「還是我來吧！」我終於忍不住，搶走她手中的筆，兩三下便寫完了藥袋，交給了護士。

  連續診斷了幾隻動物後，診所開始變得冷清。最後的小狗搖着尾巴，吠了幾聲道別，便跟主人走出了診所。醫生開始詢問我們有關學校裏教授的知識。我急不及待地心想籍着這機會炫耀自己知識的博多，開始滔滔不絕地背誦生物課所學，有關動物的特徵、細節。說著又扯到自己對將來的雄大志向，如何立志報讀排名頂尖的獸醫學院，努力練習醫術並成為鼎鼎大名的醫生。醫生聽到後沒有回應些甚麼，卻轉頭問道一心她的志向。一心沈默了一回兒，抬頭以堅定的眼神，靜靜地告訴他：「我只希望能認真學習醫術，盡能力幫助不同的動物。」我斜眼看著一心，嘴角上揚著不屑的笑容，心想：這麼一個基本的答案，她肯定是知道自己並無如何特出，才對未來作出了毫無打算吧！

  夜暮低垂，柔和的街燈續一在路邊亮起。一天的工作結束，而我和一心共同走出診所。走到轉角，一心突然停下腳步，拉著我的衣袖。我跟隨著她的視線，竟發現一對 的綠眼睛在影子裏瞪著我們。一心輕輕地走近，綠眼睛頓時變成了一隻毛髮豎起、褐色的貓，正在憤怒地向著我們齜牙低吼。牠滿臉傷疤，尾巴像長鞭子般打著地，露出尖牙利爪警告我們不要接近，樣子如獅子般兇殘。我的心頭一涼——這並不是我在診所中見慣，毛色光澤，機靈可愛的寵物小貓。我拉著一心：「看來是流浪貓，不好惹，我們還是回家吧。」她卻堅決地推開我的手說：「不行，牠不逃走，肯定是有地方受傷了，我要帶牠回診所檢查！」

  一心沒有理會牠的怒吼聲，一手輕輕地抽起牠頸後的毛皮，一手小心翼翼地托著牠的後腿。這時我才看見那小貓骨瘦嶙峋，腳上還有又紅又腫的傷口。牠張牙舞爪，不見了一塊的耳朵貼著後腦，瞪大的眼睛佈滿血絲。一心卻沒有害怕，立即急步走回診所。

   準備離開的醫生看到一心手中的小貓，立即把我們送回診症室。他迅速地抱起小貓，放在桌上，細心地檢查牠後腳的傷口。一心則輕輕地按著小貓，撫摸著牠黏滿污沾的褐毛，溫柔地安慰著牠。她的行為失去了以往的茫然慌亂，望著醫生的眼神不再焦急徬惶，說話更不再擔怯猶豫。她清楚地解釋了我們找到小貓的細節，醫生解釋牠的傷勢時，她眼睛充滿憐憫地看著小貓。

  看著他們一高一矮的身影，同樣急切地彎身檢視著縮成一團的小貓，我突然覺得一心的手勢無比地靈活流暢，她滿眼的擔憂讓我看出她對動物真誠的熱愛和關懷。我的耳朵一熱，羞愧之心湧上心頭。整天我在心裏都看不起一心，認為她成績不及自已就一直看輕她。我完全沒有顧慮一心是第一天到診所，還未熟集新環境，不止沒有教導她，還暗罵她笨手笨腳，完全沒有體諒她的感受。

  如今，我終於能清楚看見，自己遠遠不及一心。我一直以為行醫，只要靠豐富的醫學知識、實集經驗，便恃著自己的學業成就鄙視別人。但看著一心面對那流浪貓的愛心、不厭其骯髒粗魯並把牠帶回診所醫治的果斷決心，我便發現我的想法簡直是天荒地謬。比起成績、學問，最重要的是要有如一心般對動物的熱誠、一顆願意向比自已弱小的動物伸出援手的心。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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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萃女書院 (S4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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