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牽夢繫的夏夜

在那孤星殘月的夏夜，萊莉蜷縮在沙發上，秋波在靜謐的熾熱中昏昏欲睡地眨著。

夏天的告別。

一陣微暖的清風從開著的窗吹來，輕輕地搖了搖桌上的吊燈——她的影子悄悄地顫抖著。 

告別。

她將目光投向床頭櫃上那張玻璃框內的照片，一顆淚珠慢慢的從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溢出，順著臉頰滾下來。 

告別。

在那個夜色如水的夏夜，她幾乎能聽到親愛的阿洛伊西婭的聲音。

萊莉記得她畢業典禮當天在台上發表告別演說時，阿洛伊西婭臉上的甜美的笑容。她記得阿洛伊西婭在演講後送給她的嬌媚芳香的玫瑰和向日葵；她記得在上課的最後一天，阿洛伊西婭把一個抽泣的萊莉抱進懷裡時，自己不知不覺地把臉貼在阿洛伊西婭的肩膀上時嗅到的巧克力和橘子的淡香。她記得自己把頭伸出車外，含著淚悲慟地笑著，向站在學校門口根萊莉揮著手的阿洛伊西婭做最後的告別。 

萊莉不記得太清楚了，但她記得阿洛伊西婭。直到四年後的今天，她仍然記得自己在沒有阿洛伊西婭的第一個夏天。

她記得那種揪心的悲愴和恐懼的感覺。她記得肚子裡的不安一天比一天變得越來越強烈。她記得自己感到孤獨——漠然地孤獨，自己靜靜地坐在前廊上，落寞地凝視著盛開的花園。她對自己能進入傳統的精英高中而歡愉，只是因為阿洛伊西婭為她而歡愉。她不想離開原校——不想離開阿洛伊西婭——然而，畢業幾天后，阿洛伊西婭卻不辭而別。永遠不會回來。

她心痛——痛如心碎，痛如刀絞。

但萊莉知道她不能離開去找阿洛伊西婭——她知道她須活下去。 

為了阿洛伊西婭。

日子化成一個又一個月，對萊莉來說，沒有阿洛伊西婭時歲月如梭。她記得自己漫不經心地翻閱新的教科書，筆記一張一張地寫，因為想起阿洛伊西婭不會讓她回來。（她心痛。）——萊莉嘗試不想她。她一本一本的把書吞下去，讓自己迷失在解剖學、分子生物學和演化生物學的世界，強迫自己遠離阿洛伊西婭剩下的記憶，因為這是她能夠不再心疼地呼吸的唯一方式。

她心底裡的痛漸漸被埋下──萊莉內心的空虛也變了更堅硬，裹住了內心深處的悲慟。她記得將它們——悲傷和痛苦的碎片——推入了她隨著時間而封口的深淵。她記得露出了最後一個甜蜜、充滿愛的微笑，然後把它放進一個信封，用柔軟的“您的”永遠封存它，然後把它放在阿洛伊西婭的安息之地，繫在她最愛的大麗花上。她記得跪在阿洛伊西婭冰冷的墓碑前哭泣，懇求她回來——她記得嚥下淚水，向靜止的四周下定許諾，她會為阿洛伊西婭而活，她會為了阿洛伊西婭而活得美麗。 

萊莉依稀記得她哭喊著跪倒在地，雙腿再也支撐不住了。她記得夢幻般的手臂環繞著她——她哭得更厲害，因為她抓住了他們的絲綢襯衫，聞到了巧克力和橘子的味道。她記得當她在他們懷裡抽泣時，他們緊緊地抱著她；她記得他們抱著她，將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讓她接地並居中。他們並不溫暖，但她已經熱了，默默地感激壓在自己身上的涼感。 

她選擇了生活——她沒有屈服於與阿洛伊西婭在遠方幸福的無聲承諾，她選擇了看到未來的機會，這可能幾乎是她小時候所希望的一切——甚至更多，她選擇過阿洛伊西婭未有過的生活。萊莉記得，當她蜷縮在地上，在一個散發著熟悉氣味的人的懷裡抽泣時，她無法說這是更好的選擇。也許她永遠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但她記得知道自己會有未來的夏天去找答案；未來的夏天，讓她的選擇變得正確。 

萊莉記得自己曾經答應阿洛伊西婭要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我會的，她決定，我會嘗試。她幾乎能聽到阿洛伊西婭在她身邊低語，讓她把過去拋諸腦後，活在當下。她用手心摀住眼睛，無聲地抽泣著，隱隱地感到記憶中的阿洛伊西婭的雙臂緊緊地摟著她的腰，對她低聲說著安慰的話。

眼前剩餘的一切還在，對於她的不辭而別，它們不訴離傷，只有她的心裡存在著輕輕的離別的苦瀝。

午夜的鐘聲敲響——另一個夏天的結束——萊莉承諾，她會比以前的自己做的更好。

作者簡介

soph

拔萃女書院 (S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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