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告別

打開窗戶，聽見夏蟬寥寥無幾的鳴聲；抬頭向天，看見雲彩相交的晚霞。地上的落葉日趨增多，天上的烈日轉爲絲絲微風，我驀然發覺夏天又一次結束了。桌上的床頭櫃上的菊花微微下垂，掛在床邊的黑襯衫隨着微風輕輕飄起。我翻身看着床頂，覺得這個暑假過得如夢一般虛幻。我起床梳洗，換上端莊的黑襯衫、黑長裙、黑皮鞋，戴上白花出門。我拖着疲倦的身體走到樓下，登上了派來接我的黑色轎車，前往喪禮現場。

看着車窗外下起的綿綿細雨，令我不禁想起這個夏天與老奶奶的種種回憶，令我心中翻起一陣漣漪。還記得七月中期，我一大清早就到醫院準備參加第一天的義工服務。在病房裏轉着轉着，留意到了角落裏獨自吃著水果老奶奶。她兩鬢斑白，滿面蒼老，卻遮蓋不了身上端莊嚴肅的氣質。她拿着小叉子慢悠悠地享受着水果，我走過去，如常地向她簡單問好，詢問身體狀況。老奶奶舉止優雅，放下叉子，拿起紙巾擦嘴，再回答説：「一切都好。」我看了看她的檢查報告， 向她囑咐了幾句保重身體就離開了。到了下午，我在病房裡為其他病人檢查報告，聽見醫生在老奶奶病床旁輕聲說話。門外的家屬走了進來，老奶奶平靜的說：「我的病又嚴重了。」看著她異於常人的平靜與鎮定，我不禁對她產生了一絲好奇。我翻看她的病歷，發現她已是四年的癌症病人，便當機立斷將她納進我的關照名單裏。旁邊的負責人看見我的行動，便讓我重點關注這位老人。他說：「老奶奶住院兩個月了，癌症不斷擴大，看來是到時候了。」我楞楞地抬頭：「這裡不是醫院嗎，為什麼沒有人救她。」負責人定定地看着我，搖了搖頭。

第二天，我再次前去老奶奶床前詢問狀況，她抬頭看着我，滿臉皺紋卻有着清澈的眼神，問：「妹妹，你是誰啊？」我靦腆地笑了笑，「我是您的新護理義工，我這個暑假都會照顧你。」老奶奶微微一笑，美麗的眸子看了看我，點了點頭便回報起自己的身體狀況。「最近越來越累了，總是想睡覺，身體也有點無力。」她平靜地說道。我瞳孔微微睜大，點了點頭，這都是些不好的症狀。下午吃過飯後。我再前往病房探望老奶奶。她在桌子上拿着畫盤作畫，見我走過來向我笑了笑。我走到她的旁邊，問：「今天醫生怎麼說啊？」她笑着說：「還行，我又能多活幾個星期。」聽見這句話我愣住了，脫口而出：「他為什麼不救你啊？」她繼續低頭作畫：「不是所有病都能治的妹妹。」我沉默了一下：「那你就不怕嗎？」她的畫筆頓了頓：「怕啊，可有用嗎？與其害怕一些改變不了的事情，還不如享受現在呢對吧！你看，我在為我的孫子畫畫呀，他多可愛啊！」看着畫紙上可愛的小男孩，我的心顫了顫。到了晚上回家以前，我路過病房門口，發現老奶奶一人蜷縮在病床上，身體微微顫抖。我走進去，看見她安靜的抽泣，我拿出一張紙，寫下「不用怕！」放在她的床頭。

從那天以後，我沒再提起害怕的話題，可老奶奶卻跟我說起越來越多的事情。她將自己畢生所學及所經歷的人生大事告訴我，帶我走過了她一生上過的每一課。她說：「人生很長，可也很短。我總後悔年輕的時候沒有好好享受時間，所以趁在年少就要多出去走走。」她好像深知我的心事般，說的話不斷擊中我的心頭。老奶奶說：「人可以來了又走的，人跟人的關係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可看清其中的複雜卻不揭開的那個人才是關係中最舒服的人。」在一句句人生的哲理當中，我與老奶奶的關係越來越好。有一天晚上，我坐在床邊陪她畫畫，老奶奶扭頭微笑着看我，說：「你真的很像我年輕的時候。」她從櫃子裡拿出一張紙條交給我，說：「我知道你來做義工，或許是在生活中感到迷茫了。醫院是最接近生死的地方，希望你確實從中獲利。你的眼神裏很憂傷，很美，卻沒有活力，你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該這樣的。我覺得你或許與我一樣，對未來有着相對的恐懼。在這段時間裏我卻覺得如何執著和想得再多，都不如享受一切更實際。不必對未來懷有恐懼，只要一直向前，享受人生，就是最美的樣子。」我看了看她手上的紙條，她說：「這是你給我的，我想我已經不需要了，我再把它送給你，祝福你前程似錦！」那天晚上，我是笑着離開醫院的，一身的疲倦掃落一地，卻未想過那是我最後一次遇見老奶奶。

走進禮堂，我向牆上的照片向下鞠了三躬，抬頭看着她，耳邊響起了她的各個教誨。我最後向她微微一笑，說：「謝謝你！」走到庭院外，樹上的葉子已經開始凋零，夏天也即將過去。老奶奶的話語和樹葉的沙沙聲一起在我腦海裏回蕩，我想，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暑假已過，秋天將至就讓我為着目標奮鬥，活出最好的自己。

作者簡介

s211119

拔萃女書院 (S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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