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燈光下,每位樂手都全神貫注地演奏樂曲,在指揮棒停留在空中那瞬間,來自觀眾席的掌聲如雷,當我跟全體樂手站起來,等指揮鞠躬離開舞台時,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不知那種自豪的感覺在回頭看到排在我後面的一心便消失。一股內疚感湧上心頭,自豪的笑容也如此消失,感覺自己完全不值得觀眾的掌聲和歡呼······
剛開學後,樂團有不少新成員,我所屬的大提琴分部也不例外,本以為會是比我年小的低年級同學,希望自己身為首席的地位不被威脅,怎料新成員竟然跟我同一年級,大提琴水準更只是差我一等而已,今年才插班我那年級的一心被甄選加入樂團,雖然我因年資緣故會繼續擔任首席大提琴手,但一心作為插班生也可以被編排到僅次首席和副首席的位置,令我對她有不快的感覺,認為她對我的被遺有威脅。
一心從不缺席排練和分部練習,在排練時會幫助低年級同學數拍子,分部練習時也會指點同學們有待改進的地方,使我對她的偏見隨着日子燃燒得更旺。在分部練習中壓抑着心中的怒氣,心裏想:她身為一個新團員,為何有權指點他人,這是我作為首席的責任,她這樣做不就是想僭越我的地位?但為免鬧出風波,我則忍着那道火,但怒火也可以忍多久呢?
雖然我的怒氣可以按內,然而對一心有偏見的態度可在排練中明顯看到,在有大提琴獨奏的部份中,我故意只讓我、副首席和坐在一心旁邊的大提琴手演奏,就是要不讓一心奪走我該得到的注意,我對她的偏見連其他大提琴手也感覺到。然而,一心在受偏見之下仍然出席樂團排練,但沒有出席分部練習,顧名思義就是要避開由我帶領的練習。
在樂團演出的一個月前,一心忽然從排練中缺席,在放學後也很少見到她留在校園,我作為大提琴分部的首席當然要追究團員缺席的原因,但在小息中總是找不到一心的身影,雖然她有回校上課,但放學後和小息時段都找不到她的蹤影,本來已經心存偏見的我對一心的不滿因而增加,於是我跟樂團負責老師報告一心時常無緣缺席排練和分部練習,老師得悉後叫我不要追究而讓他親自處理。
在一心缺席的日子中,我在樂團排練中過得很愉快,那個我看不在眼裏的大提琴手終於暫時不再出現了。有一天小息,我被負責樂團的老師叫到教員室,她說一心會在演出的那個星期回來排練,但沒有透露一心缺席的原因,令我好奇一心為何經常不在。在一次排練後收拾樂器時,兩個屬於大提琴分部的低年級同學正在竊竊私語,我特意從門後偷聽對話內容,原來她們在討論一心的事,她之所以在近期經常缺席,是因為她要在放學後照顧在醫院接受治療的母親,所以不能出席排練,而一心其實深深感受到我的偏見,但為免因而發生爭執令其他大提琴手分心而不出席分部練習,以免跟我有交涉。這一刻,我不甘用手捂著嘴巴,為著一心的體諒和自己的偏見感到羞愧。
身為大提琴手之中的首席,我應該對每一位團員一視同仁,才能在樂團分部裡做到一個好的領導者,更沒想到一心如此的舉動是為了避開跟我爆發爭執,我如此對她有偏見,可能是妒忌,可能是幼稚,但是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自己比起一心猶如一隻卑鄙的小蟲,為何我的行為可以如此可悲?在今晚的演出,一心才是最值得燈光的照耀和掌聲,回頭看到她自豪的笑容,便將觀眾給我的花束遞給她,輕輕落下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