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的宴席

今天是暑期夏令營的最後一日，晃眼間十四日飛逝，從香港來到北京的我被
最先安排離開……

宿舍窗外的陽光正溫柔地灑在門口的李子樹上，隔著窗都能感受到溫暖。清
晨的鳥兒也輕輕哼著歌兒，可這優美的歌聲卻第一次讓我覺得淒慘和悲傷。告別
的時候到了。我動作輕緩地拿起行李，希望不要造成太多響動，吵醒還在睡夢中
的兩人。我輕輕地向她們說：「再見。」便開門離去，然而行李中彷彿裝了千斤
重的石頭，竟使我寸步難行。

「欸？我明明記得來時的行李很輕的啊？」

我一步一步地向宿舍大門走去，行李拖慢了我的步伐，偏偏讓我等到她們。

「等等！」

我被這蓋過鳥鳴的聲音叫住，回頭一看，正是剛剛還在熟睡的一心和允行。
「你怎麼敢悄無聲息的離去？竟然不跟我們道別！」為首的一心頭髮亂糟糟
地向我衝來，用手肘故意懟我，可是我卻看見她埋怨的眼神裏隱隱泛著淚光。我
便笑說：「跟妳們兩個道別怕是會錯過回港的車吧！」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往
外走，希望這樣爽朗的語氣可以消退鼻尖的酸意。

在她們陪我一起去車站的路上，我驚奇地發現宿舍門口的李子樹上正掛著一
顆顆紅果子。陽光照射下它們顯得尤其飽滿豐實，時間過得真快呀！兩週前，在
踏進這裏時，它們還是青綠色，那是酸澀的無味。兩週前，我和一心與允行首次
見面，大家都十分害羞，客氣和陌生充斥在空氣中。當時，我們都沒料到在接下
來的十四天內會一起吃飯、上課、睡覺，更何況睡前的互訴心事環節。

上車前，我還等到匆匆趕來的家寶，他的淚水在奔跑時四濺，在陽光下顯得格外
晶瑩剔透。我又彷彿看見在球場上奔跑的我們，在過去十四天的每個晚上都化身
最親密的戰友，揮灑汗水，放聲高歌，暢談未來。只不過現在流的不是汗水是淚
水，只有哭喊未來一定要再見。

本來還和一心允行沉浸在離別的悲傷中的我，難忍地笑出了聲，連忙答應他們未
來一定會再見。

我注視著眼前這一張張最近才認識但又十分熟悉的臉，也不知是太陽更加猛烈，
還是什麼原因，心中正泛著無限暖意。眼淚終究還是夾雜著笑容湧了出來，「真
高興能遇見你們！」我張開雙臂一下將他們三人一起抱住，恨不得將他們裝進行
李裏一起帶走。他們三個都居住在寧波，與香港相隔千里，那什麼時候會是我們
下一次相見呢？我無法尋找答案，只是正值夏天，天氣悶熱，讓人心裏也跟著鬱
悶得慌。

熱一點也沒關係，我收緊手上的力度，只希望能牢牢將此刻打上烙印，記在心裡。
我一步三回頭地登上駛向離別的車，背後是他們不厭其煩地說 ： 「一定要再見啊！
一定要再見啊！再見！」而我也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說：「好！好！一定！」悲
傷的離別和令人期待的重逢也被我收進行李裡——待到秋風吹起這十四天的點
滴回憶，待到秋風送爽時再讓我將思念隨著風投向北方。

車輛駛遠，我才終於想起探究行李這麼重的原因——莫不是不捨已經化成現實？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袋袋寧波特產和手寫信。一心和允行用文字將這場告
別總結，信上還有幾處因沾濕的筆墨暈染，模糊不清，但深厚的友誼、如霧氣繚
繞般的不捨之情又怎麼會如此輕易褪去呢？看到最後，她們說：「天下無不散的
筵席，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沒錯，宴席終將結束，離別才是人間常態。「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我相信每一次的離別都是為了更好的遇見。無論是新人也好，舊人也罷，我們將
在這人生短短幾十年內會學會離別，也會懂得珍惜每一刻的相遇。我們將享受當
下，感受日月盈仄，再體面道別。讓我們輕唱離歌，在餘生中與思念作伴，馬不
停蹄地梳妝打扮，奔赴下一場盛宴。

我想，夏日的陽光和鳥鳴定會伴隨我們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