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告别

作者: nickname-dgs-762805 最後更新: 13/08/2024

「鈴鈴!」我撳開被子關掉手機的鬧鐘, 忽然瞥見手機上的日期。「哦, 我昨日考完文憑試了……」本打算再躺回牀上, 然而, 也許習慣了六點多起牀, 我根本睡不着, 便決定起牀, 收拾下房間。

 

在整理房間之際, 我在書架後摸出一本厚厚的書藉。用手指輕輕拂去表面上的灰塵後, 一張沙灘上的照片映入眼廉, 中間印着幾隻燙金字體: 二零二零屆畢業生。看着照片上熟悉而陌生的臉孔, 我不禁黯然失色: 「對啊, 我小學畢業六年了, 不知道他們過得好嗎?」

 

我對幼稚園畢業毫無印象, 但小學那場畢業禮卻仍歷歷在目。那年, 香港幾乎一夜間變成死城, 超級市場貨架上的口罩、消毒用品、廁紙和清潔用品被人搶購一空, 之後幾個月我再也聽不同學們談天說地的聲音, 每日面前只有冷冰冰的電腦營幕, 我天天看着新聞, 盼望着限聚令早日撒除。溫度計的水銀線漸漸升高, 宣告夏日的到來, 我小學的時光進入了倒數, 疫情卻未有停下來, 一波又一波地在香港肆虐。最終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原本打算在迪士尼樂園的畢業禮取消。我打開社交平台, 同學們都在討論這事, 有些非常震驚, 有些十分憤怒, 更多的卻是無奈。 「算了, 要不我們約個時間, 一起打個視頻電話就當是畢業禮吧。」啊? 這怎麼行? 我心中充斥着不甘, 筆竟小學畢業一生只有一次, 要與一起成長六年的朋友各散東西, 總要有個儀式來舒發不舍之情。不行! 限聚令取消的那天, 我們就要舉辦畢業禮。終於, 在七月中的一個下午, 新聞終於傳來好消息: 八月一日, 限聚令將放寬至一百人。我興高采烈, 立刻在班別群中提議去沙灘, 當成班際旅行兼畢業禮, 不出所料, 班裏的同學都欣然答應。

 

細膩的沙子在我腳下流動, 清涼的海風把悶熱的空氣趕走。我脫下口罩, 享受着清新空氣, 突然有個人跳上我的背。「一心!」「有容!」近半年沒見的好友明顯長高了, 但她眼中天真的光芒卻絲毫不減。她拉着我跑, 跑到岸邊, 久遺的歡笑聲在我耳邊迴蕩, 燦爛的陽光影照在水面, 海面如閃礫着的碎金。 我眯起眼睛, 有一個大皮球彷如從太陽中心直撲我的臉, 我以訊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捉住。「喲, 差點砸到一心了! 沒事吧?」允行如以往一樣, 臉上掛着狡黠的笑容。我笑着搖搖頭, 舉起繫在腰間的相機, 他立刻和另外幾個同學圍在鏡頭面前, 捧着皮球咧嘴而笑, 尖尖的虎牙露出來了。

 

我翻着那本影集, 看着一幅又一幅的照片。當時的我臉上掛着如太陽般燦爛的笑容, 隱藏着我心中的哀偒。我知道今日一別, 以後再也看不見這些臉孔了, 再也聽不見那些笑聲, 因此我從沙灘的一邊跑到另一邊, 誓要把同學的每一個模樣都完全捕捉在鏡頭下, 我祈求時間可以流得更慢, 甚至停下來。 然而, 天空第一抹粉霞出現, 隨即, 天空被染上一道又一道的顏色, 同學們都收拾好行裝, 集合在一起準備離開, 我強忍着淚水, 拿起相機道: 「你們站在一起, 讓我拍最後一張相吧!」「不要! 你也是班上的一分子, 你也得在照片裏!」有容從我手中奪過相機, 遞給經過的路人, 之後把我拉到人群中間, 「三、二、一, 笑!」

 

我合上影集, 封面那張照片中, 我的臉脥流着一滴淚。我仍記得我那天晚上已經很夜, 但我仍要把所有照片打印出來, 精心地把它們釘裝在一起。我天真地發誓我永遠會和他們保持聯絡, 但升上中學後, 我們社交平台上的短訊越來越少。中三的一次補習班中, 我偶遇允行, 三年不見, 他的笑容消失了, 我尷尬地看着他, 最後一聲不響, 與他擦身而過, 兩人形同陌路人。

 

我意識到, 其他人在我人生中只是過客, 若說我的人生如同一敞火車, 他們在那年暑假已經下車, 轉乘其他班次, 只剩下空蕩蕩的車箱。但在秋天時, 又有另一批乘客登上了列車, 陪伴着我六年的中學生涯。天下無不散的延席, 告別是不可避免的, 但告別的背後正另一敞旅途的開始, 既然如此, 我何必悲傷? 我更應珍惜與朋友的時間, 讓告別沒有遺憾。

 

我把影集放回書架, 拿起電話:「喂, 英秀, 你有空嗎? 快畢業了,我們約個時間告別吧!」

作者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