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告別

夏日總是熱烈的，炙熱的太陽、狂鳴的夏蟬、瘋長的綠叢。這些溫暖的事物使發生在夏日的告別更深刻；那份離愁在心裡更沸騰。

說起夏天，蟬定必是主角，當祂譜出第一段音符時，人們便知道夏天到了；蟬也是音樂家，在樹上吱吱作響，悠長的音色飄在在空中，祂像一個錄音帶，見證過的夏日故事被娓娓訴說，我正傾聽著，卻從中找到自己年少的身影。

音符隨清風跳動，蟬鳴有了旋律，似琴聲、也似歌聲。吱吱的聲響化為了一句「長亭外，古道旁，芳草碧蓮天——」的歌詞，是禮堂窗內的孩子在頌唱。小孩子嬌小的身上套著寬大又不合身的黑色畢業袍，就像袍子壓下的、沈重的離別之傷般，與孩子年齡不適配。

仲夏的陽光刺眼，暖暖地灑在老師的琴鍵上，與蟬聲合奏。台上，學生含淚獻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排好陣勢，與身旁的摯友並肩而立。明明音樂堂排練過無數次，歌詞理應爛熟於心，有些同學卻唱不出一詞半句，只因淚腔早已淹沒那離別的詞曲。

陽光又照到學生眼角的淚光。閃閃生輝的淚光中，過去的校園回憶不斷重播。六年前，孩子們的臉龐更顯稚嫩，他們呆坐在台下，聽着淚眼婆娑的師兄姐唱著畢業歌曲，只覺得不解和無聊。那時，坐在身旁的同學還只是陌生人，如今卻成了不忍分別的「家人」，他們也成了別人的「師兄」「師姐」。

漫長的夏日時光裡，告別顯得尤為倉猝。離別的故事發生在無數相似的禮堂，學子們在面對同樣的不捨和離愁。他們當中，有的還小，不懂什麼是「告別」只知道以後要換個地方上課；有的唱著校歌；最後一次擁抱好友；有的將四方帽向上一拋，與好友約定在高峰相見。

太陽西下，樹葉揉碎了陽光灑在少年們身上，他們揮揮手，逆光而散。或許，他們這一別後將是後會無期，但閃耀過的青春將會被蟬聲錄下，此後每個夏天重複播放。我聽著錄音帶才恍然記起，我也曾經是那個穿着寬鬆畢業袍的孩子。

蟬的生命很短暫，卻見證了無數離別，也伴著我們度過了一個夏。蟬聲是離別的輓歌，唱出夏日的告別，人人都是祂的聽眾又曾是歌中的主角。

我也曾為離別灑下了不少淚水，但後來發現告別後，夏天雖會結束，但四季仍在更迭，蟬還會再來。故事不曾結束。明年的第一聲蟬鳴也會同樣凌厲，它會煽動翅膀，揭開夏的續章。之間的春去秋來是思念的詩篇。我們佇於千里之外的彼岸經歷同一場春、一場秋、一場冬，那是盛大的前奏，為下次相聚埋下伏筆。 在夏日告別的人們，終將會在夏日重遇。

所以，下次告別時，好好說聲「再見」吧！約定於明年夏天再次相見。

作者簡介

半盞流年

嘉諾撒書院 (S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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