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萃女書院
(S5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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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的蟬鳴 — 夏日告別
最後更新： 25/06/2024
你說你要活著，要聽聽明年的蟬鳴。你說起碼，起碼我要等到明年夏天的告別，我要再看看夏天的雨。你的生命線，是夏雨落在湖中一圈圈的漣漪。
嘒嘒——
我摘下了降噪耳機，雨聲沙沙地落在翠綠的榕葉上，一滴一滴從葉上滑下，在水坑中濺起一點點白色的水珠，是來自天堂的最後一朵祭花。
「蟬鳴真吵，我都快聽不到你要說什麼了。」我皺了皺眉頭，走過那孤零零的房間，伸手正要把窗關上。
「開著吧。」你卻說，奮力從蒼白的床上撐了起來。「醫生說我不會聽到明年的蟬鳴，就讓我聽吧，我寧然聽它們在窗外叫也不想聽你說話。」儘管身體痛苦，你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微笑，彷彿寧死也不希望別人擔心。
「噢，那你待會要吃飯時候，我把你的餐點搞錯了，千萬別怪我啊。」我笑說，把窗戶再推開一點。
是時候了嗎？我連忙把另一邊的耳機也取出，細心傾聽剛才聽到的聲音。 遠處傳來了若隱若現的「嘒嘒」聲，拔下耳機的一刻還以為蟬鳴響徹，留心聽才發現原來是遠處汽車引擎的聲音。
心中狠狠抽搐了一下，終究你還是走了呢，明年的蟬鳴敲鑼擊鼓般的來了也去了，夏天也悄悄的作出告別，終究還是一場空，只留下地上一堆無人問津的屍體。
十一月的天堂鳥，離你還遠呢，你卻背著我們迎接它了，窗戶開趟著，吹來陣陣凜冽的寒風，帶著小桌上最後的一塊靈魂起飛。
「病情開始惡化了。」你淡然地說，臉上雖然裝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蒼白的臉孔卻使紅紅的眼圈更為顯眼。「醫生說醫療費用會大幅增加，我不知道我父母有沒有這樣的錢。」
我心下一沉。「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你別擔心這個，先顧好自己的身體吧。」
「我也不想再增加他們的壓力。」你說，房間陷入一陣使人窒息的沈默。面對著如此沉重的消息，當我還在嘗試以一些空言慰語填滿這使人不安的巨淵，你反而故裝不在乎地笑說：「別擔心，該過去的都會過去，依我過去以來的運氣，該是時候轉一轉運了，我相信該發生的都會發生。」
「是嗎？」隱約感覺不安，卻又反駁不了你的看法。
「那⋯⋯好吧。好好保重身體。」
你揮了揮手，然後，你與不公的命運作了最後一次道別，以自己冰冷的雙手搶去死神的工作，留下一個空虛的承諾。
嘒嘒——
你終究還是走了呢，明年的夏天到了，蟬鳴卻只使人唏噓。
就在那天的深夜，你硬生生拔下了靜脈注射，響鬧驚天動地刺破醫院走廊的寧靜。打開窗，寒風凜冽湧進蒼白無力的心房，如死神骨瘦如柴的手指輕輕的滑過你的臉龐，你說你要等到明年的夏天，你說你要活著⋯⋯難道這一切只是戲言嗎？
十一月的最後一絲晨光從窗戶斜斜地照進房間，只映亮了寂寞空虛的房間，護士一把拉開房門，卻已經太遲了，你已經順著自己心目中的命運踏出了最後一步，僅僅留下小桌上的遺書。
默默戴上耳機，再把音量調高，不堪再次聽到蟬鳴那廉價的代替品，是人造的廢墟，空憶詩情宛轉。但望能在夢中，驀然回首，能夠靜靜地，靜靜地聽見響以耳欲聾的蟬鳴，與你一起傾聽未來的蟬鳴，是夏天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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