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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變
妳會永遠陪著我嗎?
永遠,這多麼的容易啊!永遠想著對方,永遠擁抱著對方,永遠凝視著對方的雙眸,我敢跟妳說,這個我能做到,至死不變。永遠卻又是多麼的短暫呀,人的一生畢竟只有一百年,但若能一生伴著妳,莫說是一百年,便是三十天,於我來說,同樣也是永遠。
但世間萬物何嘗不變?記得我和妳一同仰望的黃昏,那是麼的壯觀啊!躺在萬紫千紅的野花中,睡在濕土的懷抱中,我們握著手,不說一句話,卻也勝於千萬句柔言蜜語。天空永遠不變,卻無時無刻也在變呢,妳見到嗎?慢慢西移的來日,紅日疾似下坡車呀,來也匆忙,去也飛快。但依舊不減它那壯麗得使人喘不過氣的美,晚霞如吞噬萬物的火焰,又如畫畫家隨手亂抹的顏料,煞是好看。記得妳於風聲鳥聲之間的空隙深吸了一口氣——看,連夏天的聲音也接納妳——妳是受眼前的一切美好而震撼嗎?天空如塗上金鏻的鯉魚翻躍,雲彩如煙似霧四方八面飄散,造出各樣的形態。暮日消失於那個稱之為「未來」的遠處,天空漸漸黑將起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沒有了晚霞,卻有妳;沒有了陽光,卻有妳。只要我對妳的愛至死不變,便是世間的一切美好消逝,那又如何?便是宇宙一直在變,便是一副我和妳都認不出的形態,那又如何?我只要認出妳那相棕色的雙眸,柔亮的黑髮,永遠躺在妳身邊,我死也甘願。
月亮是不變的,海也是不變的。我和妳於半夜三更一起去看海,她沖刷着沙灘,訴說着心底的秘密,一浪蓋着一浪,是無盡的,不變的。我和妳握着手,靜坐於岸邊的巖石上,對了,它也是不變的。皎月如打翻的美酒傾瀉在妳身上,妳絕對是第三種美。但我沒有對妳說,因為海浪正沖刷洗滌着我們的心靈,我不想弄污這罕有的安寧。一浪蓋著一浪,依然不比心中思緒翻滾。月色皎然,如美玉高掛在天上,是無瑕的,也是不變的。不知我們相識以前,我和妳是否曾共仰同一輪的明月呢? 海浪滔滔不絕,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着無數塊銀鏻。秋天的風是清涼的,混着海水的微鹹,輕拂妳的臉孔。我張開嘴,欲捕捉那口海風,但嘗不到大海獨有的鹹味,只有舌尖上我想說的話的甜味,它在我口中溶化,如暖酒從我心中化開,我希望妳也感受得到,別給秋風給吹病了。大海是不變的,但經過地殼千萬年的移動,眼前的海還是五千、十萬年前的海嗎?巖石是不變的,但經過海浪多年的摧殘,歲月多年的洗禮,它還是如舊的樣貌嗎?月亮是不變的,但她隨着地球轉了多少圈子,還在原來的位置嗎? 但他們依舊美麗動人,即使變,那又如何?我只求永遠坐在妳身邊,月光永遠勾劃妳那俏麗動人的臉龐,我死而無怨。
那年冬天,我和妳在平原上嬉鬧,在漫然而降的雪花中奔跑,追逐,拾起一個雪球便向對方摔去。當時冷得妳鼻尖耳朵也紅了,但不減妳我的興致,興冲冲地於無際的雪地中歡奔。我們變成孩子,把宇宙的一切變得太快的拋諸腦後,只有這刻,妳和我,是不變的。雪花落在妳的秀髮上,黑與白相襯,更是漂亮。妳讓一朵雪花落在舌尖上,它馬上便溶化了,但它獨特的形狀早已雕刻於我心中。跑得累了,我和妳便相相躺在雪地上,雪我們的體溫下溶成水,滲入我的衣衫中,但我絲毫不覺冷,因為妳握著我的手,時間彷彿停止了,妳手中的溫暖在我心中擴張,那一刻,我感到我的愛可以溢滿這個世界。我知道雪地會溶化,但我亦知道我對妳的愛,永遠不變,至死不渝。
又是新一年的春天,我和妳一同回到那野花盛開的草原上,只是現在風中多了點濕氣,野花還未完全盛放,害羞地從草叢中冒出頭來。落起細雨來,我們倆都沒帶傘——不要緊,讓雨繼續下吧,讓我們的雙耳享受一次獨特的交響曲,是雨灑在大地的音樂。妳我都變了,妳比去年開朗,是見證了世界的一切美好後給打動了嗎?我伴着妳也快樂了,一種單純無瑕的快樂,不必多作解釋的快樂。草原會變,四季會變,妳我會變,但只要我能永遠與妳春聽雨,夏看花,秋望月,冬戲雪,我還需多求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