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

你喜歡上他是在一年盛夏。

在那條林蔭路，陽光下程風的笑臉燦爛。

你還記得那時聒噪的蟬鳴，每一下都讓你心顫，響徹了你的整個青春。

「你喜歡程風嗎？」他們常常問你。

每次他都會嚷嚷著聽膩了，你才笑著搖頭。

事實上，你從來沒有厭煩過這種問題。

明明說好大傢伙一起出去玩的，最後只有你跟他去了。

酷暑難耐，你在樹下等了他許久，才等到他拿著兩根冰棒朝你奔來。
汗將他的衣服浸濕，他卻笑著把冰棒塞進你手中。

「再不快點吃就要融化了。」

見少年一口咬下去，結果被凍得直不起腰，你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

「不准笑。」他唰一下紅了臉。

那張佯作惱怒的嘴臉也只維持了個幾秒鐘。

下一刻，他也不禁跟著笑了起來。

最後的最後，你們手中的冰棒都融化了。

「你覺得我跟他相比，誰比較好看？」他趴在桌上，側過頭看你。

「這還用問嗎？」

「那林心怡為什麼要跟他走那麼近？」

聞言，你寫論文的手頓了一下。

「你喜歡林心怡？」

「才沒有。」

你的直覺告訴你，他說謊了。

但你還是不願相信。

「有很多人都喜歡你。」你裝作漫不經心。

「那你呢？」

「做夢。」

那天你沒說出口的話是，不管是夢裡，還是現在，我都喜歡你。

只喜歡你。

依稀記得那是一年冬，少年把你拉到角落說悄悄話。

「我們是永遠的好朋友對吧？」

「你又想怎麼樣？」你不解地皺起眉。

「幫我追她。」他的回答毫不猶豫。

有一瞬間，你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現在你的好朋友需要你的幫助。」

你才發現，蟬是撐不過冬天的。

「知道了好朋友，我幫你就是了。」

你們會是永遠的好朋友。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你至今忘不了少年雀躍的笑臉。

那天他一路小跑地來到你面前，恍惚間，你彷彿看到那個拿著兩根冰棒朝你奔來的少年。

「跟你說一個好消息，你可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她答應我了！」

你該難過的，你該朝他大吼大叫的，你該告訴他你喜歡他的。

可你沒有。

「學校裡的男生都要恨死你了，你恁什麼啊？」

「就恁我是程風。」他沾沾自喜道。

是啊，就恁他是程風。

他什麼都不用做，你就會義無反顧地喜歡他。

「好朋友，你不說些祝福的話嗎？」

「好朋友，恭喜你啊。」

因為你不夠勇敢，所以你失去他了。

又是一年夏，你和他們回到那條林蔭路上。

盛夏依舊，林蔭路上少年小心翼翼地牽起身邊人的手。

你把心煩的原因歸結於聒噪的蟬鳴。

可蟬鳴停了。
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