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搬到海上去

 

海；它在陽光的折射下呈現剔透的藍色，它滲透到世界的每個角落，它孕育了無數生命。當我的眼睛注視着它，無底的汪洋映入了同樣晶瑩剔透的眼球，把煩惱都沖淡，時間的流逝也隨着波浪悠閒的擺動變得緩慢。隨着海浪拍打岸石的聲音一呼一吸，吸入海洋的氣息，呼出心中的苦惱。

 

我喜歡海洋，我喜歡一望無際的海洋。就這樣，我帶着滿腦子的煩惱和疲憊的身體，賭上我的一切，辭去工作，搬到海上去，成為「水上人」。

 

搬到海上去的第一天，天色陰沉，海浪不平。迷惘、孤獨、無助也隨着洶湧的海浪襲來。我看着空無一物、殘舊失修的木屋、雜亂無章的行李和一成不變的海浪，獨獨地站在木板上，低頭沉思着「難道我做錯了決定？或許我真不該那麼衝動。」沒錯，對於我這種被規則化的社會和壓迫的生活馴化得墨守成規的人，根本不敢改變，也不想改變。對於工作，我每天在同樣的崗位上流水式作業，上司委派的任務變化也不多。這樣的日程並不有趣，但至少穩定。對於生活，我怕一切出現任何改變，連晚餐的菜式、家具的位置、朋友圈子的成員都無一例外地沉悶、單一、乏味。而決定要離開住了幾十年的單位，貿然搬到海上去，絕對是鼓足了勇氣。

 

忽然，一把沙啞的聲線進入了我的思緒。「需要幫忙嗎？」我猛然抬頭看，是一位兩鬢花白，略顯滄桑的中年人。我還未回過神，他便放下全是活蹦亂跳的魚的水桶，脫下濕漉漉的手套，擺出一副準備幹大事的姿態。「你一定很煩惱吧，看你的樣子肯定是個城市人，我來幫你搬家吧！」我猶豫地點點頭並微笑示好。

 

說罷，我們二人便開展了漫長的執拾。我倆先把紙箱中密密麻麻的行李取出，再逐件分類，最後擺放好。曾聽說漁民長期在海上捕魚，行動力和反應力高超，卻未曾想到他們連收拾的效率也勝過別人。我還在慢吞吞地剪開封條，另一邊廂的他卻早把物品的「泡泡紙」都拆開了。感覺再給他一分鐘，整間屋子都會被執拾得一乾二淨。「我叫阿強！你叫什麼名字啊？為什麼突然搬到海上來？」正當我還在艱難地剪開頑強的封條時，他竟然悠然自得地一邊整理，一邊向我發起話題。「我……我喜歡大海。而且……我被公司辭退了。」我有點羞愧地低頭。「這樣啊！這也是個好機會去體驗生活呢！找天我教你捕魚，『水上人』大家庭歡迎你！」他又展露出自己開朗的笑容道。臉上的皺紋雖然蓋不住，卻絲毫不減他的笑顏的感染力。

 

就這樣我們渡過了一個歡快的下午，屋子雖然還未執拾好，但至少有個家的樣子了。傍晚，我亮着溫馨的小燈，與阿強坐在木板上，雙腳浸在海水中，喝着熱茶稍作歇息。

 

又經歷了數小時的「奮鬥」，屋子已經煥然一新，已是一間適合居住的海上木屋了。舒適的雙層床、結實的木椅子、頗有的年代感的煮食電磁爐組成了我的新居，也是第一間海上房子。我知道它們是我未來的日子中不可或缺的好夥伴。

 

我拍拍身上的灰塵，彷彿也拍去了過去怯懦的自己，不禁興奮地對着大海大喊了一聲：「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阿強也替我感到高興，拍拍我的肩膀。想起一開始破敗的木屋，我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作出了如此大的改變。從城市搬來海上，從空無一物的房間變成溫馨的蝸居，這一切都是我的進步。「原來改變也不是什麼大事。」我笑着在心中默念。

 

這是搬到海上後，我上的第一課。

 

初秋的微風徐徐的，絲絲的涼意襲來。我又再一次吸入海風的氣息，閉上眼感受這海上新居的溫度。這種遠離繁囂的寧靜是曾經我最愛的感覺，可惜我慢慢在喘不過氣的生活和工作中迷失，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我又回頭看了看簡陋而溫馨的新居，想起阿強的說話，露出了釋然的微笑，心想「對啊！被辭退又怎樣，不也是個好機會讓自己好好休息，收拾好心情再重新出發嗎？」

 

這是搬到海上後，我上的第二課。

 

深夜，我關掉小燈，關掉了海上最後一點亮光。不知是因為整天收拾屋子的疲倦還是海上獨有的魅力，這一夜我睡得特別安穩。

 

我搬到海上的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我認識了新的朋友——阿強，我也認識了全新的自己，一個會作出改變、勇敢踏出每一步的自己。

 

大海是我的老師，我不禁期待着日後的每一天它又會教我什麼道理呢？海浪會告訴我它沿路的見聞嗎？魚兒會與我嬉戲嗎？我不知道，這種未知或許就是搬到海上去的樂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