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的一滴汗水

  「接下來做拉筋動作！」

  響亮的聲線在空蕩的練舞室迴盪，女孩子們熟練地扶着把杆，整齊地提起腿，靠着鏡子裏的倒影，像一道看不見盡頭的橋。我匆匆忙忙地加入隊伍中的空缺，把腿舉高，橋的一角卻陷了下去。

  去年凜冬，我嚮往着舞台劇舞者美麗的舞姿，懇求母親讓我去報舞蹈班了。記得最初，即便面對着嚴厲的導師、比我厲害許多的同學，我依然不疏於每天練習，咬緊牙關挺過了新手期，只是僅僅幾天， 日夜苦練導致的手腳酸痛不斷折磨我，一時的熱情不足以蓋過我的疲憊。某天，家中那靠着牆壁抬腿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看著月歷，數着課堂還有多少天完結的我。

  距離課堂完結還有四十天。

  下午三時正，隨着電子鐘的跳動，筋疲力盡的女孩們一個個離開教室。

  「挺直！」宏亮的呼喝聲從一間練舞室中傳出，正好我們教室對面的另一班。從窗外探頭一望，能清楚看到練舞室裏的全身鏡映照著一個比我要矮大約兩個頭，綁著麻花辮，六七歲左右的小女孩，是個新來的學生。她顫抖地緊抓著腳，滿臉通紅，眼角一點點淚花，似乎是達不到導師的要求。教室裏其他孩子坐在導師身後指着女孩竊竊私語，有的甚至還笑了。她無助地看着導師越來越緊皺的臉，終於失控地嚎啕大哭。我不忍繼續看下去，低下頭快步離開。

  距離課堂完結還有三十天。

  「我們在三個月後將會舉辦一場表演，會由這堂開始練習......」導師的話還沒有說完，女孩子們就沸騰起來了，七嘴八舌，歡呼著終於能踏上舞臺了，而我卻高興不起來。我和她們的實力差太遠了，像我這種資質，混在他們當中只會丟人現眼而己。我在眾人的歡笑聲中獨自顯得格格不入，女孩們臉上的笑容此刻像是在嘲笑我的弱小。

  要拉筋了，走向鏡前，面前垂頭喪氣的自己提示著我的失敗，指責著不屬於這座高橋一部分的我。我不願直視，別過頭，看到的是窗外另一間練舞室的景色。

  練舞室裏依然是上次看到的那一群孩子，同樣在做伸展動作。而角落一個比較矮的女孩子，顫抖地把手伸向白色的舞鞋，努力地把腳提高。

  噢！她不就是之前的女孩嗎？才過去十天，柔軟度已經快能追上我了！她那雙潔白的舞鞋，染上了淺淺的灰色。

  我猛地想到了什麼。

  記得剛報名參加舞蹈班的那天，我伏在服裝店的玻璃櫥窗前，那雙純白的舞鞋在射燈的照耀下閃閃生輝。即便沒有花俏的花紋和裝飾，那雙亮麗的舞鞋依然閃耀著異樣光彩，吸引住我的目光。

  上過了第一堂舞蹈班，意猶未盡的我一到家便拆開了鞋盒，又再穿上舞鞋。鞋子緊緊包裹着我的雙腳，我調整好綁帶，便往睡房奔去。陪伴我的，是一面疏於清潔、佈滿灰塵的小鏡子。

  此時低下頭，才驚覺不知不覺間，我雪白的舞鞋早已染灰。

  那是因為我揮舞着雙腿的同時，地上的灰塵亦吻上舞鞋，代我記下了每次努力的痕跡。

  舞鞋變得髒兮兮了，而我卻從未眷念過它的皎潔。因為此刻我注視的，只有鏡子中追逐着理想的自己。

  遙望著女孩的背影，我不禁想起了以前那個初來乍到的自己，那個充滿熱誠的自己。看向旁邊同學們一雙雙磨損的舞鞋，證明了她們優秀的緣由。

  為什麼我不試着堅持下去呢？

  下課了，走出練舞室，發現了走廊牆上用木板釘上的標語：「辛勤的汗水灑在追求的沃土上，才能培育出成功的果實。」對啊！沒有付出又怎會有成果呢？若不定期灌溉，果實又怎能成長？

   我看着手中的鞋盒，若有所思。

  綁着麻花辮的女孩拭擦着額頭，走出練舞室，一滴汗水滴落在練舞衣的衣袖上。

  我想，我是時候種下一顆新的種子了。

  距離表演還有三個月。

作者簡介

一枝向日葵

東華三院李嘉誠中學 (S4C)

東華三院李嘉誠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