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的婆婆

星期天，爸爸、我和弟弟到一間餐廳吃早餐。

爸爸正在切雞排。他還未切完，弟弟已經急不及待地拿了一塊吃。

「喂，你這個貪吃鬼！你吃完自己那份早餐，還不夠飽嗎？這塊雞排是我的，你不許吃！」爸爸生氣地說。

弟弟馬上狡辯：「是這塊雞排太好吃，我才忍不住而已！」

我附和道：「那你也說的沒錯，這兒的雞排的確很好吃，很有雞味。」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弟弟反駁。「飯也有飯味，菜也有菜味，水也有水味⋯⋯」

「小弟弟，你真聰明！」一把聲音從旁邊的餐桌傳出。

我把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只見坐著一個滿頭白髮的婆婆，滄桑在她的臉上刻下一道道痕跡。即使如此，她蒼老的皺紋中泛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感覺十分和藹可親。

「婆婆，早安！」爸爸和我向婆婆打招呼。弟弟有點不知所措，於是爸爸便用眼神叫他向婆婆打招呼。

「婆⋯⋯婆婆，早安。」弟弟小聲地說。

「呵呵，真乖！欸，小弟弟，我看你眉清目秀，是個小帥哥呢！說不定你將來可以成為大明星呢！」婆婆笑呵呵的說。

弟弟馬上害羞地漲紅了臉。看到他這個反應，我忍不住偷偷地捂著嘴笑。

「都是因為我的基因吧！」爸爸開玩笑道。「對了，婆婆您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對喔！今天傭人姐姐放假，沒有人陪我，所以我只好一個人來這裡囉。」婆婆的笑容依舊十分燦爛，但她的聲音多了一分悲哀。

「你的兒女不是和您一起住嗎？」爸爸問。

「唉，他們每個都已經長大了，成家立室，才沒有時間理會我這個老糊塗呢。他們每幾個月才會打一通電話給我，但是每次我說不完幾句，他們就已經掛線了⋯⋯我們每年只會在過年時見一次面，但是他們都不會跟我聊天，只會滑手機⋯⋯我和他們哪像你們剛才一樣，有說有笑，多麽溫馨⋯⋯」說到這裡，婆婆原本微笑的雙眼也變得哀傷起來。

「這麼難得可以和家人見面，卻沒有交流，真唏噓⋯⋯」爸爸感嘆道。

「我記得我們以前也跟你們一樣，十分溫馨。但是，我們卻沒有你們那麼幸福，可以到餐廳吃早餐⋯⋯我丈夫死得早，當年只靠我一個人工作養大幾個孩子。雖然日子很艱辛，房子也很狹小，吃的菜也很寒酸，但我們也過得十分愉快。我還記得我小兒子呢，最喜歡就是吃雞了，每次我煮給他吃，他總會拍掌叫好⋯⋯」婆婆回憶道，她的眼神中流露著懷念和感傷。「但不知何時開始，我們變得越來越疏離了。也許是他們開始賺錢，不再需要我那時開始吧⋯⋯」婆婆的聲音也越說越顫抖。我光是聽著，也能感受到她的感情多麽強烈。

「您的兒女們真的不懂知恩圖報呢，您這麼辛苦養大他們，他們卻這樣對待您⋯⋯」爸爸憤憤不平地感嘆道。

婆婆把視線轉移到弟弟身上。

「話說回來，我的孫子現在應該和小弟弟你差不多大吧。一、二、三、四⋯⋯」婆婆開始用手指數起數來。「他今年應該都十歲了吧。時間過得真快呀，上一次見他時他才剛學會講話，他那時多可愛啊！想不到，轉眼間他已經跟小弟弟你一樣大了⋯⋯自從我小兒子一家移民英國以來，我從未見過他呢⋯⋯唉，算起來原來已經八年了⋯⋯」婆婆的聲音充滿感概與唏噓。

聽見婆婆的遭遇後，我們都低下了頭。婆婆真的十分可憐，她這麼辛苦地養大兒女們，但換回來的，卻是孤單⋯⋯沒人願意去陪伴她、關心她、聆聽她，連家人也不例外⋯⋯

婆婆把話說完時，我們都已經吃完早餐，準備離去。

婆婆看見我們準備離開，便開口說：「謝謝你們願意聽我吐苦水。平時沒有人願意聽我說話，就連我的兒女們也是，我還沒開口，他們就已經嫌我嘮叨，所以這些話我只能一直憋在心裡⋯⋯現在能把這些話說出來，我的心也舒服多了⋯⋯雖然你們可能覺得你們好像沒做什麼，但對我來說，光是願意聆聽，已經很足夠了⋯⋯真是、真是太謝謝你們了！」婆婆的聲音充滿了感激，她的眼眶裡滾動著淚水，但她卻掛著一個大大的笑容。那個笑容，在我眼中，燦爛無比。此刻，我卻不禁想到，這個燦爛的笑容背後，經歷了多少艱辛、孤獨⋯⋯

「婆婆，不用客氣，能聆聽您的話，我也很開心。」爸爸說。

「還有——小弟弟、小妹妹，你們長大後一定記得要孝順父母喔！要養大一個孩子，背後要付出的辛勞，可是你們想像不了的⋯⋯」婆婆對我和弟弟說。

想到婆婆的經歷，我的心頭酸了一下。

「婆婆，您放心吧！我將來一定會孝順爸爸媽媽的！」我對婆婆承諾。

「婆婆，我也會！」弟弟也說。

「呵呵，那就乖了！你父母有你們這麼懂事的孩子，真是有福氣⋯⋯」婆婆欣慰地說道。

我們離開了餐廳，但婆婆的話卻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