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旅

作者: s201004 最後更新: 22/08/2023

暑假期間,我和家人乘搭高鐵前往北京,待了大半個月,卻一個景點都沒有去過。這是因為我這次是回家鄉,回到我那六環外的老家,去陪伴我的姥姥。


一兩年前,身體一向健康的姥姥在北京的家中突然中風暈倒,差點丟掉性命,偏偏又正值疫情高峰期,不能隨意出入境,把我身處香港的母親急得日夜不得安寧,但她還是冒險去了北京一趟,闖進醫院確認姥姥醒來並確保她的安全,才又回來了,途中還感染了新冠病毒,但好在是挺過來了。這陣兵荒馬亂平息後,我們依然因為疫情而不能去見姥姥一面,只能通過定期的視頻通話聯絡。於是,當香港通關的消息放出後,我們一家立刻訂好了七月的車票,在暑假開始後第一時間趕回北京。


經過八個多小時的高鐵旅程,和三個多小時的車程,一大早便出發的我們直到深夜才趕到家。打開家門,一切都彷如三年前,疫情前我最後一次踏足這裡的一樣,沒有改變......這些想法,卻在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姥姥時,消散了。她因為中風而不太聽使喚的半個身子,在晚上難以下床上廁所,便只能在床上用尿盆方便。我走到她床邊坐下,握著她的手,曾經一點也不顯老的手現在佈滿皺紋和青筋;她灰白的頭髮,曾經是她引以為傲無染的烏黑;以前炯炯有神的雙眼變的濁白不堪。看著這雙眼睛,我想起以前她來香港過冬時陪著我長大的種種——拉著我的手教我打乒乓球、跟我編橡筋繩跳、教我玩翻花繩......我握緊姥姥微微顫抖的手,心也像是被一隻大手鉗住,有種說不出的,令人窒息的苦澀。


在北京的幾個星期,我們陪著姥姥玩遊戲。她有一個可折疊的迷你麻將桌,她獨自一人時便會抓對,一抓就是一天。但我們在的時候,我的母親可以陪她打麻將,後來因為還缺一個人,便也拉著我教我打麻將了。雖然麻將的種類多得我眼花撩亂,我並沒有多想學,但看著姥姥發自內心的笑容與活力,還是讓我甜在心頭,覺得那些滑溜溜的小方塊再怎麼亂都無所謂了。


有一天,我和母親去家樓下附近買日用品,正走在回去的路上,母親突然停下腳步,開始嘗試摘路邊的開得很是鮮豔的花朵。我嘗試阻止她:「你在幹什麼?不要亂摘路邊的花啊!」她回答說,你姥姥平時出不了門,這些花這麼漂亮,摘一些給她,她肯定會很高興的。我沈默了一下,姥姥自從中風後,一般的身子便不受控制了,雖然有輪椅,但是我們家門外有幾階樓梯,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並不能安全地下去,便出不了門——想到這些,我便無奈地允許了母親這個略為幼稚的舉動。


摘下來的花姥姥很是喜歡,她拿一個空瓶子裝了水,把那一撮花插進去,並放在有陽光的地方,但離了根的花朵並不能活多久,在我們待了很長時間終於一定要回港時,花兒便枯萎得差不多了。那天,姥姥哭了,她一直都是孤獨地一個人,健康時尚能去打乒乓球,與球友聊聊天,但中風後卻只有我的小姨會偶爾來看看她,我們一家來了,天天陪著她,她非常的高興,但現在我們要走了,她又要回到獨自一人抓對的日子。我們也哭了,並向她保證我們一定會有空的時候立刻回來看她。


在漫長的回港高鐵路程中,我看著窗外高速略過的一大片綠色,想到我們這一程並沒有去什麼景點玩,但我卻一點也不後悔,並期盼著下一次假期的到來,畢竟也不知道姥姥還有多久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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