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巧克力

¨別整天無所事事了。你幫我下樓買瓶醬油吧。¨母親在廚房裏喊。

天穹陰霾，外面下著滂沱大雨，我可不想受罪，便打算隨便敷衍她。

“家裏不是還有嗎？你先用那瓶就好了。我遲些外出順路就給你買醬油吧！”

我不耐煩的看了媽媽一眼，只見她在廚房裏狠狠的盯住了我。我可不想惹麻煩，想著立刻到附近的“士多”買。

我拿著雨傘，快步跑到隔壁小街的“士多”裏。我只想快點回家和朋友打遊戲，我的目光掃視著一行又一行的貨架，找到後，便快步跑到收銀台去結帳。

“妹妹，今天牛奶巧克力買一送一，想要兩包嗎？”老闆看了看我，問道。

我從錢包裏掏出十六塊錢，點了點頭，“好，來兩包吧。”

我迫不期待品嚐一粒，牛奶巧克力依舊香甜，卻彷彿缺了什麼似的。

孩提時，外公總是喜歡寵著我，看著我的眼神總是暖暖的，每天放學後總會給我買不同吃的。還記得有一次，外公買了牛奶巧克力給我，就因為我說了句好吃。從那以後，每天放學後，我總能吃上外公給我買的巧克力。還記得每次吃完巧克力後，外公總會把那層金燦燦的包裝紙摺成一隻小小的千紙鶴。他告訴我，千紙鶴承載著外公對我的點點祝願。他還告訴我，“只要摺到第一千隻千紙鶴，你就能許下一個願望。”

日復日，年復年，我的書桌上擺滿了一隻又一隻的千紙鶴。時光荏苒，外公變得越來越囉嗦，那個從小由他帶大的孩子，隨著時間的推移，對牛奶巧克力的喜愛卻化作一種厭惡。

外公對我的關係始終不變，每天放學後，縱使我總喜歡把自己關房間裏，縱使我習慣把外公對我的關心拒於門外，他卻每天都無微不至的照顧我，買巧克力給我吃，摺千紙鶴給我...... 只是，當時的我對這一切都毫不感恩。

直到有一次，家裏的巧克力吃光了，外公又下樓買了。結果這一去，到傍晚還沒有回來。當時全家著急極了，我和媽媽倆跑了好幾條街才把外公追回來。還記得當時我很不耐煩，不斷嘀咕著：要不是外公迷路了，我早就和隊友通關了，真礙事！回到家後，我一氣之下，把外公給我摺的那九百九十九隻千紙鶴都塞進抽屜裏，免得佔據桌子的位置。

幾個月後，外公確診認知障礙症。剛確診的幾個月，外公變得十分健忘。經常在煮飯以後忘記關火，忘記去復診.... 經過醫生的評估以後，我們決定送外公到養老院，讓他能專心養病。再次探望他時，他眼裏充斥著的，只有對陌生人那冷淡和不信任目光。無論我喊了多少遍外公，我說了多少遍：“您...還記得我嗎？”，換來的都只有那冷漠的眼神。我看著我外公，原來他隨著年月的洗禮，臉上的皺紋已經比我記憶中多很多，神色也憔悴得很。我知道生命或許就是這樣不盡人意。當時的失落感實在難以形容，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照顧了我多年的外公每天一點一點的失去記憶。

“妹妹，你還要嚐嚐什麼嗎？“老闆一臉親切的問道。

我搖了搖頭，把包裝紙摺成第一千隻千紙鶴，小心翼翼的放進口袋裏。我閉上眼淚盈眶的雙眼，許下的願望並不複雜，只希望他朝一日外公能記起我這個孫女，記起我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我走在大街上，含著牛奶巧克力，此時此刻，我已分不清沿臉頰落下的是雨水還是淚水，我也分不清究竟我口中的巧克力，是苦，是甜，還是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