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裏正播放着耳熟能詳的新聞報道背景音樂。「久違的賽車手一心傷患康復後終於重返賽道。本屆的賽車比賽她也參與其中。這次,她不但勇奪第一,還刷新了自己的最佳紀錄!」我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大腿上那狹長的緋紅疤痕,比賽後的痠痛勾起了一幕幕從前的經歷,回憶像洪水猛獸般湧出來,恍如呈現在眼前。
那是個折膠墮指的冬天,卻因要比賽的緣故,我和整隊隊員皆將在被窩裏暖洋洋的感覺拋諸腦後,硬著頭皮迎接以下的比賽。
眨眼間,我們就在賽車道上,檢查著賽車的各個引擎,準備好發揮自己十連霸的優勢。殊不知無情的寒風將會把我從高峰吹回山腳,要我一切從零開始——老天爺呼喚寒風,將賽車至關重要的引擎凍結了。賽車在高速之際忽爾煞停,驅使車倆四輪朝天。窗子化成數大塊碎片,硬生生插在我血流如柱的大腿上,陣陣劇痛纏繞著我的心扉。我的身子顫抖著,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嘟一嘟一」旁邊的心電圖機發出惱人的聲響,在悶著濃烈消毒酒精味的病房縈繞。我徐徐瞪大眼睛,視線模糊,卻隱約瞥見在旁的醫生。當他察覺我已甦醒,便將我須知的一一給我説個明白。他説我左邊的大腿嚴重受傷,恐怕往後的四個月都要在醫院或物理治療室渡過……從那一刻起,我就被扔入淵井。每一天都目光呆滯的盯著天花板,反反覆覆地做同樣的治療,渾渾噩噩熬過無意義的日子。
百駒過隙,四個月已過去。我已康復的消息不脛而走,傳到傳媒的報道上。我一踏出門外,記者們便紛紛追問我何時返回賽車道上。但我每次都推搪敷衍,並以無比堅定的口吻藉詞逃避,掩飾自己對賽車道的恐慌和心理陰影。當然,我曾決意克服難關,乘車返回賽場上。教練把賽車鎖匙遞到我手中,我踏進賽車裏,雙手放在軚盤上。然而,這倆賽車給我的心理陰影實在是過於深陷,最終,我坐了兩個小時,也久久不敢駕駛賽車。
時間又再過多了兩個月,我百無聊賴地攤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中各個廣為人知的運動員自傳。畫面轉移到一個個殘疾運動員的身上,並將他們遇難後捲土重來的經歷娓娓道來。木節目的金句則為「上天可能對我不公,但我不會抱怨,並反之認為這是上天給我的考驗」。驀地,我的胸口塞著無盡的懊悔。我暗忖:這數個月來,我到底在幹什麼?一心,你就打算這樣毫無目的地過往後的嗎?我反復質問自己。就算自己對昔日的遭遇過意不去,大眾也值得得到一個正確的答案,一個好模範。
這此我再沒有逃避。我公開宣布自己將會參與一個月後的賽車比賽,克服心理障礙。其後的兩個月,我就展開一連串的「地獄訓練」。
事後的比賽在我已重燃鬥志,充滿信心之下進行。我熟悉地扭轉著軚盤,在賽車道上左穿右插,遙遙領先。
我這才疑竇釋然,明白上天並非要懲罰自己,而是想我接受考驗,並教授我只有態度正面的人才能精衛填海,重回正軌獲取勝利。想到這點,我不禁莞爾一笑。而這歷盡滄桑的微笑,同時藴含對自己的自豪,對奪冠的夷悅,以及對上天的無盡感激。
霎時間,終點就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