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萃女書院
(S1U)
无病呻吟的中二少女
困在石縫裡的仙子
最後更新： 05/09/2023
那是一個學校的活動，所有的同學都要負責一個小自己六七歲的孩子。為他們進行一周一次為期八周的補習，將見到我的補習對象的那一天。我的笑容已經無法被口罩遮掩。我知道他七歲便給他帶了，我前一天晚上翻出來的。我一年級時的英語讀本，上網下載了一年級應該背的唐詩宋詞，甚至還帶了一個算盤。
在一個大房間裏，我見到了她。她和小朋友們坐在彩色的小椅子上，低垂著頭，眼睛被睫毛遮蓋，我覺得她瘦瘦小小，身子在熱鬧的海群中顯得單薄，格格不入。“這是妳的小老師了。”社工說，彎著腰帶她走過來——她獨一份的待遇。我在社工的錶情中看到了一點無奈和歉意。
我在鏡前孩子氣地練習過的“打招呼方式”散了形。什麽東西墜了下去。笑了笑後，我伸手幫她拿書包，但她仍死死地握著，纖瘦的小手固執的發青。我為她拉椅子，像對待一個佈娃娃。她文文弱弱的坐下了。“妳好呀！”我重復了一遍，有些無措，我真希望至少看到她的長相。
沈默。
“學校怎麽樣啊？妳可以放鬆一下。妳想聊天嗎？不用立刻開始寫作業，我是說雖然妳來是幹這個的，但其實我都……” 我停了，把頭低到貼著桌子，想對上她的眼神，卻失敗了。沈默使一絲迷茫抓住了我，我迫切的想他開口。“妳還好嗎？要不要吃東西？” 奇跡發生了，她做了踏進這個喧鬧的怪地方的第一件事，用微不可查的方式輕輕搖了下頭，像富家小姐矜持的拒絕一塊甜點一樣優雅。我苦笑，
同樣的房間，第二個星期。“妳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嗎？”我指著“朋友”問，手已經准備拿起本子考她怎麽寫，直到她輕輕搖了搖頭。“不懂得？”我眨了眨眼，一時空白。我忽然記起她沒上過幼兒園，認識到不是每個孩子都唱過那首《找朋友》我把定義寫在了她的課本上。她的頭毫無生氣的垂著，那一瞬，我開始懷疑從頭到尾，她是否能聽懂我對他說的話。
又是一個補習日，我坐在椅子上等著她小小的身影。我沒有等到，而是最終幫她拿起了書包，領她到一個有沙發的安靜小房間。她在哭，如摺斷了翅膀的蝴蝶，坐在那兒，蒼白的可憐
“妳想摘口罩嗎？”我輕聲說。她微微一點頭。我楞住了。眼前是神仙似的容顏。仿佛幼年獨有的誌氣快要褪去，她的眼中含著淡淡的憂傷，以及此時若隱若現的藏在濃濃的睫毛後的恐懼。紅紅的眼中噙著淚珠。小嘴已失了血色，近乎透明。恍惚間，我仿佛見了林妹妹的神韻。我想，她若是現在這副模樣出現在電影裏。也是叫人心頭一亮，大呼仙女下凡的那種。
可她不行。
不知為何，我想和她一起哭起來。為什麽？我想質問上帝，袮給她關了無數扇門，這一扇窗又有什麼用？一個封印在樹中的精靈，為什麼？傾城之容的代價是家庭貧苦，自閉症，智力缺陷和父母的冷漠。我看著她望了我一眼，又再次垂下眼臉。我和他隔了一個世界了。我似乎沒有資格以為自己能教會她什麽，也沒有資格試圖帶入她的情緒。她一出生就是被打落的花，我也許就是個自以為是的，在她生命中經過的路人。我輕拍她的背，無法再說些什麽。
送她走時，我見到了她的母親。很年輕，但生活已把她磨得粗糙。她吆喝女兒跟上，大跨步的走了。我望著小女孩背著比自己身子大一圈兒的書包，望著她單薄的背影許久，直到變成遠處的一個跌跌撞撞的黑點。
我再沒見過她。活動本是社區中心免費提供的，但她卻再也沒有出現。我的頭也垂下了。我想，雖然她哭起來驚為天人的好看，但我真的祈求哪怕一個併不好看的微笑。因為那時候，也許她的眼中，她的未來就有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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