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得太遲

作者: 用戶 最後更新: 10/03/2023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道理雖傳誦了千百年,仍有許多人不明曉。古今中外多少「愛得太遲」的故事,告誡世人要珍惜眼前人,然而等到錯誤已經鑄成,遺憾伴隨終身,我們才算真正懂得了這沈重的道理。

      自上個月起,我獲得一個前往A城工作的機會,這份工作相比之前薪水提了一倍,而且A城山清水秀,是一個定居的好地方,我一回到家就將好消息告訴了妻子。她聽了之後面露難色,說道:「那樣我們就要分居兩地了」。我激動地抱住她,說道:「不!我們一起去A城!」她將頭垂下來,猶豫地說道:「可是我不想離開香城,我的工作,家人,還有我的朋友都在這邊……  」我的目光瞬時黯淡了,她突然抱緊我,用帶著哭腔的嗓音不停地說我願意。

     我們很快便搬到了A城。因為升職,工作業務繁忙了不少,且時時有應酬,平日裡除了和妻子一起吃飯,同床共枕之外,我們的交流少了許多。新婚的甜蜜期後,大概一切都會變得平淡。這樣的生活雖然無趣,但讓我格外有安全感,那是錢財和權力所帶來的,我在心中默默盤算著還有多久可以買一幢小別墅,到時候再和妻子養兩個小孩,就這樣像世上大多數成功人士一般活著。然而妻子並不滿意現有的生活,她一直都找不到一份合意的工作。

      「天啊,這個城市的性別偏見實在是令人受不了,我跑了好幾家公司,結果它們的招聘計劃註明只需要男性。」妻子在吃飯時間總是念叨。

      一開始我也會和妻子一起大罵這種性別不平等的風氣,久而久之,我變得麻木了。

      「實在不行你也可以在樓下麵包店兼職,賣賣麵包什麼的,或者當個家庭主婦吧,反正我養得起你。」

       「可是我的學歷和簡歷比那些被錄取的人好很多,憑什麼……」她眼眶發紅

       「夠了!煩死了,你怎麼每次都這樣說」也許是因為今天被上司訓斥了,一股無名怒火突然升起,我突然大吼,扔下了手中的碗筷。

       瓷碗碎了一地,猶如我們的感情,剎那破裂。她沈默地收拾了碗筷,那一夜,我們背對背而睡。

       第二天我起床時,妻子已經準備好了早餐。飯桌上有她留下的便條——「我知道這段時間你也很累,很抱歉。我打算今天回香城和朋友聚一聚,散散心,我會好好考慮你所說的」

       我吃著早餐,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妻子跟從我到A城後找工作四處碰壁,身邊又沒有朋友家人可以傾述。平時也只能夠向我排解鬱悶,但我最近一心想著工作,對她關心不夠,甚至昨夜還對她惡語相向。看著被妻子打掃得一塵不染的房子,愧疚之心一時溢滿了心頭。我拿起了手機,要不要打個電話道歉呢?可是要怎麼開口?感覺好難為情,還是算了吧。晚點再打,晚點再打 ……熟悉的號碼已經出現在屏幕上,可我沒有勇氣按下撥打鍵。

      我如常前去上班,沒想到這一別,竟是永久的別離。那時我正好和客戶攀談合作項目,「滴滴」他的智能手錶提示著新消息。「不好意思啊」,他低頭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嘖,A城飛往香城的飛機出事故了!真是人生無常啊,全機一百多人哩……」話音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我也顧不上什麼工作,什麼業務,什麼老闆了……我取出手機,撥打了妻子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機械的女聲在耳邊傳來,我發狂般地撥打了一次又一次,然而都是相同的結果。

     「對不起,英秀!對不起,你不要嚇我!求求你了,你馬上回覆我好不好?」我顫抖著發出了語音條,之後昏迷了過去。

      醒來時我感到頭痛欲裂,發現自己竟然躺在醫院的病床之中。電視機正播放著新聞頻道,報導著墜機事件。

    「唉,生死有命,還是要珍惜眼前人啊!」隔壁病床的老太太發出慨嘆。

      如果我在飛機起飛前打出了電話,如果我在飯廳上沒有勃然大怒,如果我沒有要求她和我一起來A城,如果我們都一起留在香城……飯廳那一幕又出現在眼前,妻子一邊抽泣一邊拾起碎掉的瓷碗,而我卻砰一聲關上了臥室的門。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心口突然傳來一陣一陣的絞痛。

     幾天之後,我認領了她的屍骨,著手處理後事。當雕刻墓碑的石匠問我要在墓碑上刻下什麼字時,看著店外公園的一地殘紅,我突然想到了妻子最喜歡的《桃花扇》,想到了侯方域在李香君墓前題下的:「卿含恨而死,夫慚愧終身」,我們都愛得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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