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光燦爛

     今夜，是我第一次仰望星空。今夜，星光燦爛。

      我是一個全色盲。何為全色盲？簡而言之，他人眼中多姿多彩的世界，在我眼中都是一概的黑白灰，物體之間只有灰度深淺的分別。在我剛上幼稚園時有一場體檢，其他檢測都是正常指標。只有當色盲測試圖擺在我的眼前時，我只看到了一致大小的黑白波點，那時起我才知道我和其他人並不一樣。上學之後，鮮少有人稱呼我的大名，色盲成了我的代名詞。

      有一次上美術課，我將雲朵染成紅色，將太陽染上紫色，將花朵染了灰色，老師在課堂上直說我是個奇怪的小孩，怎麼想法如此奇怪，實際上我分不出畫筆的不同，我只是想畫出一個灰階與平日不同的世界。課上哄堂大笑，「老師，他是一個色盲！」熟悉的嘲諷聲傳來，最後竟連老師也笑了起來。

     在那樣的環境之下，我變得越來越內向，敏感，我終日將自己關在房門之內，除了上學之外，我幾乎與世隔絕。

      日子一天天翻篇，我也升入了高中，班主任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中年女子。開學第一課，她問道：「踏入高中，你們離大學，離工作就不遠了。在今天我想要你們都思考一下，你們的夢想是什麼？」隨後，她發下了許多星形的便利貼。時下流行的音樂《仰望星空》的響起—— 「這一天，我開始仰望星空，發現星並不遠，夢並不遠，只要你踮起腳尖」

    直到歌曲結束，除了名字之外，我沒有在便利貼上寫下任何字。

     放學路上，我想著老師的話，想著那首歌，又想著我自己。「一個色盲有什麼資格談理想呢？」，我踢著路上的石子。

     今天晚上，班主任打來了電話。我以為她是打電話來指責我的，於是我定了定神，才接通了電話，對面傳來了異常柔和的女聲。

    「英秀，我理解你為什麼沒有在便利貼上寫下任何一字，我看過你的簡介了，和你一樣，我也是一個色盲，不過我是紅綠色盲」她說完，輕聲笑笑。

     平生第一次聽到有人能夠理解我，我有些驚訝。更讓我震驚的是，老師也是一個色盲。

     「今晚夜色很美，你不出來欣賞一下星空嗎？」

       「嗯？」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從來都不曾抬頭天空，白日的光過於刺眼，至於夜晚，我想那也沒什麼特別。但我還是走上了天台，推開了鐵門。

        鐵門發出吱呀的金屬聲，秋日的晚風吹在皮膚上，像是輕撫，有一絲絲癢的感覺。我仰頭看著夜空，淡墨色山脈與黑壓壓天空相連，天幕之中宛如裂開了灰色的巨口，其中佈滿了大小不一，亮晶晶的白色繁星，一閃一閃的。

      「哇」我情不自禁地發出慨嘆聲。

      「很美吧？你知道嗎，星空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在所有人的眼中，星光是一樣的顏色。」

      「真的嗎？」我躺在天台的水泥地板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璀璨的星空。

      「當然是真的，因為星星距離我們很遠，所以肉眼看是白色的。」

        我故意笑著說道：「歌詞不是說星並不遠，夢並不遠嗎？實際上星星卻離我們很遠，那夢想也很遙遠吧」

       老師也笑起來，說：「你現在掂起腳尖，伸出雙手，是不是有種觸手可及的感覺？」

       我從冰涼的水泥地板爬起，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在黑暗中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手掌擋住了一小片絢爛的星光，星星宛若近在咫尺。此時，一顆流星劃破夜空。我激動得失去了平衡，跌在了地板上。

     「老師！我看見流星了！」

      「那說明你已經成功地摘下了星星，星辰的力量已經融化在你的體內了。現在看來，是不是夢想也是伸手可及的呢。只要你想，我相信沒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畢竟，你可是有流星的祝福呢！」

      「流星的祝福……」我望著星空喃喃自語道。

       「向你講一個秘密吧……」老師開始講起了她的成長故事，從備受歧視到勇於追夢，都離不開昔日恩師的教導，她的聲音從緩緩電話揚聲器響起，像一股涓涓細泉。秋日的桂花香融進了混著青草的空氣，清甜沁心。

     「不知道你有沒有從今晚的觀星學到什麼？」說到最後，她輕咳了一下。

      「我想我已經有答案了」我堅定地回答道。

        我們兩人哼唱著今日播放的歌曲……「我從此，不再害怕也不在靦腆，張開雙臂，和你一起，飛得更高，看得更遠」歌曲唱到尾聲，她說：「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期待明天和你再見』

      「再見，今夜星光燦爛」

       今夜，星空燦爛。今夜，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