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與回眸

外婆安靜地坐著，她的眼睛，明澈又溫柔。我坐在旁邊，也不敢開口說話，只留意著外婆的一舉一動。

 

一道道急促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一顆顆人頭攢動，看著清晨的朝霞，一聲聲呼喚，一句句關心。手中的車票，寫著故鄉的名字，回眸再看一眼香港，就要上車了。

 

回眸這一年來，我似乎並沒有太大的進步，站在樓頂，俯瞰著這座城市竟感到些許空落。偶然的機會卻擦肩而過，仿佛命中註定，在這狹小的城市中，我仿佛成為了一個地縛靈。所謂的“出息”也許還沒有實現，與挫折抗爭，卻無法將其擊垮。忍受著疫情帶來的不適，想要大展拳腳，但我卻成了一個被打的靶子。我就像一隻離群的大雁，茫然而不能停下，不知道怎樣才能飛到將來，卻不願停留在原地等待著凌冽的風。無須任何原因，只需遵循自己的本能，在今年的終章時，給自己一絲真心，沒有任何藉口可以掩飾對家鄉的歸屬感。

 

無論成敗，都要回家過年，家鄉的炊煙，總是有人守在門口，把風雪融掉。所有的酸甜苦辣，都要回家過年，什麼都不會改變，隨著新年的鐘聲，一閃而過。我曾經叛逆，曾經調皮，曾經天真地以為，在故鄉，沒有成長的環境，“大丈夫志在四方”。每天晚上都會憂心忡忡，擔心親人的閒言碎語，擔心鄰居的議論，擔心自己的成績，擔心自己和同齡人的差距，所有的顧慮、猶豫、躊躇，都被家裡的電話給溶解了。

 

到了鄉村，天色已晚。我駛入寧靜的港口與溫柔的搖籃，請把所有的壓力和煩惱都驅散，請讓我大哭一場，不必去故作端莊。屋子旁種滿了花，那天晚上，滿園春色，一縷清香飄散，我們坐在外婆身邊。外婆靜靜地看著我，花瓣柔軟似極了棉絮，淡妝濃抹，她的雙眸深邃，無限深情。小時候外婆會牽著我的小手，溫柔地靠近我，然後她把我抱在懷里，把我的小臉貼在外婆臉上，耳邊，似乎有一句溫柔的話語，告訴我一定要強大和堅強，我會活出屬於我的風采。

 

每當過年時都有幾個兒孫會回到外婆身邊，小孩們的嬉鬧叫聲遍地開花，外婆的眼睛就會笑，外婆的回眸就猶如一片丹青，將這一切幸福的景象一一勾勒出來。 家庭的喜樂照耀著外婆眼裡的溫柔，溫柔里神跡般的慈祥，熙熙攘攘中間，總會有一個孩子對外婆說回家吃晚飯，婆婆依依向她微笑，輕輕凝視，說道：孩子們回來！這一回眸就猶如回眸一窺全家的幸福，有著深深的溫情，猶如春風拂面，清風拂過良辰，那稍縱即逝的微笑，一縷縷的溫暖滲透進每一位家人的心裡，讓家庭的生活更加愜意美好。

 

站在街頭的站台，等待著外婆為我作最後的送別，看著路上旅人來來往往，緩緩地嘆息，嘴角有一抹不捨的微笑。這一路從溫暖的小城到許多遠方，跟著腳步，心思流轉；記憶回放，思緒翻來。回想起早晨街頭的叫賣聲，夜晚山上的星空，曾經珍藏的回憶，常常有一陣柔情蜜意的惆悵，讓原本深邃的嘆息，在胸中有更深的醉意。

 

快要上車了，我與外婆揮手告別，車站的鈴聲催促著我上車，或許是不捨，亦或是期待，我始終不願上車。看著外婆走幾步，就回眸看我一眼，也許是想把我的面孔刻在心底。她的回眸有一股深沉的溫柔。是老人家的深情，深深地纏住我的心。是過往的點滴，以及親切的真情？還是我從小被外婆教導的感覺？這一刻的真摯，完全超出語言的範疇，我仿佛看到外婆的心口，一條條深流的真情，出於心底垂瀉而出！外婆的回眸瞬間被太多的感情占據，有寂寞和溫暖，有憂傷和感動。我站立不安，找不到話語來開啟這份深沉的淡淡真情。

 

我跑向外婆，把她擁進懷裏，她緩緩地拍了拍我的臉，卻看出無盡的思念，只見她友善的笑容中有著講不出的滋味，只有不屈的心路，無盡的付出，永恆的深情。外婆的臉頰是一片深海，有著美好古老的故事回蕩，洗滌著生活中的夢想和苦澀。我緊緊地抱著外婆，外婆比我的心跳還要慢，不經意間，外婆的眸子里，涌出淚滴，感動地滑過，淌在了我的臉上。外婆的回眸，是一座磚石頭橋梁，一派詩情畫意，使我漸漸領悟到一種深厚的情感，無論是滋潤還是流淚，都是被深情溫柔包圍的溫暖下。

 

煙消雲散，路途遠程，記憶太遠，嘆息太深。在時間的流淌中，走過了久違的故土，徜徉過曾經熟悉的街巷，回憶著曾經有過的點滴，入夢，入迷，等待歸鄉的思念，讓相逢的一剎心融為藍天白雲。 那麼，早已看盡風塵凋零的山崗，嘆息未盡，離別已近；回眸一眼，不捨的心情，穿越於目光，攜去繁復的過往，勉勵自己，把回眸過去時的不甘，離別時嘆息，化作對新一年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