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一课

作者: 啊吧啊吧啊吧 最後更新: 14/02/2023

外婆的葬禮開始了,衆人低聲着嗚咽,三姨太騙我弟弟是鄰居家的狗死了,於是我弟成了哭的最真的那個。

我對我的外婆沒有什麼印象,雖然她伴隨着我整個童年,可是我還是忘記了。零碎的記憶中,隻記得她很疼愛我。

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前年。那是一間低矮破舊的南房,屋裡終年不見陽光,昏暗潮濕。歲月斑白了門上的門神壁紙,時光消褪了朱紅色的門漆,也朽蝕了高懸的門簷。牆皮早已脫落了,墻上凹凸不平。我輕扣外門,門髮出沉悶的響聲,猶如一部破舊的鋼琴鍵,鈍厚又溫柔。

她漫步闌珊,爲我打開了門。「妮兒來了…」渾濁的雙眸看着我,「妮兒留下來吃飯,好不好。」我不忍心拒絶她,便留了下來。她慢吞吞走進菜窯裡取菜,步伐沉重緩慢。

園中有一棵古槐樹,依稀記得小時候,她總是抱着年幼的我,坐在院中,望着那高大挺拔的槐樹。她口中哼着那不知名的小曲兒,咿咿呀呀的,它伴着我度過了漫長的童年。如今的槐樹隻剩下了殘枝和那枯透的樹幹,她依然哼着我熟知那半闕曲,卻夾雜着她低聲的抽泣。

哭泣什麼呢?可能是爲自己被孩子所遺忘而哭,也可能是爲自己而哭。我沉默端起飯碗,吃着碗中的白飯。奇怪,今天的飯爲何有些苦澀?我暗想。離開的時候,她拽着我的手,很用力,沙啞的嗓音問到「妮兒還會來嗎?」我沉默不語,猶豫了許久,還是在她滿懷期待的眼神中,點下了頭。

再次見麵,卻是在葬禮。人們假惺惺哭完便在一旁激烈的爭吵着如何分外婆的遺産,就在外婆旁邊。弟弟被母親抱在懷中,低聲細語哄着。無人在乎外婆的生死,隻有關乎到自己的利益的時候,才會來看看她。真的可悲又可笑,但是人性便是如此。

十二月的寒風吹進了靈堂,大人們並沒有在意,他們爲外婆那少到可憐的遺産爭吵不休。蓋着外婆的那床白色毯因風滑落在地,無人拾起。我凝視着外婆蒼白的皮膚,她再也不用爲被人遺忘而哭泣,也不用爲自己越來越差的身體而厭噁自己。

我拾起了白毯,蓋在了外婆身上,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滴落在白毯上。爲什麼會哭呢?可能是愧疚對外婆的遺忘,可能是害怕自己再次遺忘與外婆的回憶,也可能是爲大人們的冷漠而感到羞恥。

我回到外婆的老房子中,月光透過那古老的槐樹,灑在了園子裡。零零散散的月光和我的心一樣支離破碎,寒風仍在喧囂,隻有一隻佈谷鳥站在那窗邊紅着眼唱着「不哭不哭…」

人類到底是善忘的生物,遺忘已是老生常談。或許不久的將來,我和外婆回憶會漸漸模糊、褪色、直到雲飛煙滅。

外婆用生命在我身上刻下了銘記,不要遺忘是她最後教會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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