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

作者: 餃子王畫大餅 最後更新: 09/12/2022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前面是那黑夜裏唯一能為人帶來希望和信仰的祝福。我把手伸出於我眼前,嘗試抵擋住它的熱情。可那道光仍逃脫開命運的束縛,穿過手指之間的縫隙,直射我的眼簾,而此刻的我已不怎麽介意。我任由它輕輕的撫摸我的臉頰,正如它輕輕的來過。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命運已經爲我們選好了自己的路,那爲何我們不能在屬於我們的那條路上活得怡然自得呢?這是我自己參悟到的道理,卻也是別人告訴我的道理。

        一切都要從那件事説起。

        還記得那時候的我還有幾個死黨,我們從初中就認識,那時候的我們有很多共同話題,可謂是無話不談,無言不歡。更巧的是,我們從初中開始就一直被分在同一班。那時我還以爲我們一輩子都會是好兄弟什麽的,能互相勉勵,相互提醒。可現在每當想起往昔,想起我們一起揮灑的青春歲月,都會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涌上心頭--先是觸動,後來卻又不經意的冷笑一聲。

        一次中文課,我因上課不留心,老師忽然甩給我一道問題:「那位上課翹著二郎腿趴在椅子跟周公聊的好不快活的同學你來回答一下,我剛説到了『朦朧的山光,和紫色的山』,爲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我這個平常做補習社功課做到凌晨三點,四點就得起床幫家人做早餐,且成績優異,擅長理科的青少年,只不過是扛不住睡意,睡了一會兒而已,卻遭到了老師的輪番羞辱,敢情現在的老師都是這麽不理解學生的嗎?我微微的轉過身,看向我的「兄弟」,可他們卻都刻意的轉身避開我的視綫。回想起每次他們被老師要求答問題那道無助的眼神,我總是挺身而出,解決他們的燃眉之急,可現在他們卻對我的求救信號不理不睬。再想起剛剛老師對我的羞辱,我氣不打一處來,打算用我自己最擅長的領域來為自己出一口氣。

        「老師,是不是太陽光照在了山上…」

        老師的眼神從不屑慢慢轉爲了期待。「很好!」這是老師對我的肯定。

        「…產生了丁達爾效應 …」

        「什麽效應?」老師疑問道。

        「丁達爾效應—當光透過膠體,可以從光的垂直方向觀察到光的散射。而您説的情況,基於…」

        「停!」老師立刻打斷了我的發言「胡鬧!你…不管你叫什麽,放學來教員室找我!」

    然後我就被罰站了,而真正的答案嘛,由於當時我屬實太睏,站著都能睡着,答案最後也就沒有聼見了。

    不一會兒就到小息時間了。

    「這不是那位上課睡覺的同學嗎?」我剛醒來,就看見我那所謂的「兄弟」在同學面前數落我。我本想反駁,但我僅剩的一絲理性壓抑住我的衝動。確實,我了解他們的爲人和性格,曾經他們也如此數落過別人,我再三勸喻,他們屢勸不改,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我從他們之間穿過,打算去洗手間洗把臉,而眼中的餘光卻漂到了一個人。

    是一心。在這個時間段,同學們不是在課室裏聊天,就是去操場上打球,而一心卻綁起自己那棕黑色的秀髮,端好坐姿,一個人在自己的位子上拿著小本本不知道在記什麽東西。話説,在當時我才發現一心也是一直跟我同一班的同學呢。而最後,我也是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回來就繼續睡了。

        到放學時間,我在教員室門口等老師。不知是故意還是刻意,我等了她快一個小時她才從不知道哪回到教員室。剛見面,看她的眼神,明顯感覺有點不爽。待她從教員室出來,她就又開始講她的那些大道理,什麽不尊重老師等於不尊重自己啊,要知道自己作爲學生的本分啊什麽的。我心想她了解我當時的狀況嗎,理解過我每天只能睡一個小時的痛苦嗎?果然,我就不該期望她會關心我的健康狀況。就這樣,老師對我「說教」了大概五分鐘,就讓我子個兒回家反省去了,還好當時同學們幾乎都走光了,起碼這種被冤枉的滋味我不想別人跟我一塊兒承受。不過這麽晚才回家,免不了要挨一場罵了。

    「兒子!你怎麽這麽晚才回家了!又跟那些豬朋狗友出去鬼混了?我告訴你,你今天沒有晚飯吃了!」這是來自我母親「溫馨的勸諭」。不過有一點她說的對,那些兄弟確實都是豬朋狗友。

        回到了我的房間,鎖上門,放下我的包袱。房間的味道可是最溫暖的了。回想起我自己的所作所爲,我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對啊,老師無故冤枉我羞辱我,難到我還要以德報怨嗎?正如老子所想--如果怨得用德來報,那德得用什麽來報?以德報怨的結果只會是越來越少人實現仁德,世界只會變得更殘酷。而老師們卻只會一根筋地叫我們要以德報怨,讓我們這些乳臭未乾的小孩子從小就對長大後的未來抱有美好的願望和遐想。到現在,我才發現,真正殘酷的,不是這個世界奪走了多少人的希望,而是讓多少人對失去希望這件事習以爲常。

        想到這裏,我强忍著淚水,平復好情緒,去了一個有比我房間更溫暖的氣味的地方,聽説在那裏我們能感受到來自大自然的呼喚,有助平復情緒,捋清思緒。因此每次我有需求時都會去那兒坐著。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前面是那黑夜裏唯一能為人帶來希望和信仰的祝福。我把手伸出於我眼前,嘗試抵擋住它的熱情。可那道光仍逃脫開命運的束縛,穿過手指之間的縫隙,直射我的眼簾。忽然,一隻手與我十指相扣,我楞了一下,順著手看,是一心。

        「一心?你爲什麽會在這裏?還有,你剛剛…」我害羞地問著一心,心裏百般交集。

    「先別問,再感受一下,你現在心情好點了嗎?」她微笑著看著我,歪著頭,馬尾從肩上滑落。我頓時不知所措,但當認真的感受,感覺心裏的難受和不安好像全都揮之不去了。

    「好…好像是好點了…」我再次害羞地跟她對話。

    「你呀,就是愛面子而已,什麽事都自己扛著,寧願把別人的活都擔著也不願讓你的朋友受到那怕一丁點傷害,你這樣子很容易受傷害的,傻孩子…」她一邊説,一邊那出自己的手帕擦乾我的淚痕,説著説著自己還忍不住笑出了聲。

    「可是爲什麽你會知道我在這裏?」我抵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了出來。而一心隨即拿出了早上的那本小本本給我。我接過筆記本,發現裏面全是關於我的資料。

    「我知道每逢你心情低落便會想起這兒,之前沒來只是因爲那時你還在跟你那些所謂『兄弟』一起玩,我不認可他們對你的所作所爲而已。我知道你現在會很委屈,認爲這個世界在處處針對你。這個世界當然不美好,但肯定會有人叫你不要放棄,我會一直指引著你,向你證明這個世界沒有那麽糟糕的!」又是那充滿治愈魔力的笑容!感覺當一心在我身邊的時候,心裏也就沒有什麽牽挂了。一心確實是個很了解我的人,她理解我的情況,知道我自己都難以察覺到的問題,並給予我解決方法,但對於一個剛經歷完被背叛的人來説,要交一個新的值得信賴的朋友,心中還是會有所顧慮。

    「怎麽了,還是不信任我嗎?沒事,你慢慢想吧,我陪你。還有,我的肩膀是免費的哦!」我順勢倚在她的肩膀上。她伸出手,幫我擋著那刺眼的燈光。而我,也終於做出了決定—伸出手。她馬上握住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

        「就讓我們把這個不完美的故事,變成我們所期待的樣子吧!」一心忽然大喊道,把旁邊的我嚇了一跳。

    「怎麽了,不會是害羞了吧?來,一起喊!」一心邀請著我。

    「就讓我們把這個不完美的故事,變成我們所期待的樣子吧!」我們一起大喊道。還好那會兒已是深夜,就連街上都沒什麽人了。但難得在沮喪的時候,有知己願意陪你去瘋、去狂,甚至她自己還玩的不亦樂乎,這種感覺也值了。

    最後,在一心的指引和教導下,我開始嘗試與父母溝通,跨越我們之間的那道鴻溝,修補我們之間已存在多年的裂縫。儘管效果可能不如預期,但起碼要勇於踏出第一步。我們也寫信跟學校反映當時中文課的情況,維護作爲一名學生應有的權利和尊嚴,畢竟這可是那位中文科老師教我的嘛。一切似乎都再往我們所期待、更美好的樣子發展。

    「嗨,果然有在乖乖的等我哦!」一股聲音傳送到我的腦海裏,打斷了關於一心成爲了我的知己的回憶。剛轉頭,一心趁勢坐在我身邊。她讓我的頭倚在她的肩膀上,一同伸出手,十指相扣,迎接著屬於我們的希望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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