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南華

二零二二年八月十六日：「冠南華霓虹燈招牌今夜熄燈成絕唱」【1】

曾幾何時，我上學、放學，也必定經過冠南華。朝七晚六，觸目的冠南華招牌，也總是引導著我，在清晨的時分往新的一天進發、在傍晚之時迎接深夜的來臨。冠南華招牌懸掛在甘肅街一座呈紅色、漆色褪落的牆壁旁，任憑秋天葉落也仍然堅定不移。那「冠」、「南」、「華」三大字，天亮的時候能夠融入四周的景色但不失霓虹的璀璨，天黑的時候則隨著大街活潑振奮的節奏亮起，與懸掛於其上的「冠南華婚紗」招牌一同綻放鮮紅色的光芒，為小巷添增了一份熱鬧、一份輝煌。

早上七時四十五分，我便會沿著街道馬快地步操至交通交叉之處，等待綠燈響起便奔跑至逸東酒店呈棕紅色的後門，昂首邁步至學校。雖然在這過程中並沒有特別留意那冠南華招牌，但它不知不覺便於我腦海中留下頗深的烙印。走上街邊的時候，那勝利麻雀會館仍未營業，那多彩繽紛的招牌線條還沒亮著，一動不動凝固於流動的時間線，旁邊站著一名穿著黑色裙褂的女士，正打理著一把長長的、烏亮的秀髮，唯獨是那「冠南華」招牌，在這勝景中沒有一絲的格格不入，反而與蔚藍的天空融為一體，突出那無比的「冠南華」三字，潛意識中提醒我，這老店、這招牌、這傳統之存在。

下午六時三十五分左右，我便會慢條斯理地從彌敦道正街漫步至甘肅街中。由於學校活動的緣故，我一向都會於下午六時半離開校舍，不受時間的壓迫之下步行至彌敦道大概需時五分鐘。冬天的時候，懸掛在商鋪旁、各式各樣的招牌便會亮起，那什麼夜總會、某某藥堂，那幾個隱約可見的名稱，突然閃閃發光，綻出無盡的光彩，令整個大街變得有聲有色，隨著車輛交雜「嗶嗶」的鳴聲，還有那一閃一閃的車燈，頓時仿佛為街道賦予生命似的。

受地理位置的限制，被迫瑟縮於小街的「冠南華」招牌卻不甘示弱，兩面招牌依然拼命在小街中閃爍起最豔麗的霓虹色彩，為那被陰影籠罩著的甘肅街添增一片生氣。整個街道都瀰漫著一片暖暖的、黃金的氣息，掩蓋了勝利麻雀館的燈色，讓路人頓時感受到傳統老字號力量之強大。下方「冠南華」的招牌，紅色的幾個字被一個長方形、青藍色的框捆綁著，卻又能「和而不同」，在這藍與紅，天大的差別之中找到能共處的安寧，連同那佈滿紅色、紫色、黃色，置於上方的招牌，以這一份和諧帶來無窮的美麗、無盡的輝煌。即使是正低頭專注於手提電話的行人，也會無意識中感受到這輝煌的燦爛、這「冠南華」熱誠之熾熱。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冠南華更是我阿婆常到訪的地方。阿婆曾帶我探訪冠南華的老裁縫，據說那名裁縫曾為阿婆設計婚紗裙褂，阿婆很是欣賞店舖的心思，所以會定時了解店舖未來的去向，去世前，很是希望能在招牌「熄燈」前再次到訪，願望因而寄託在我身上。

八月十七日晚上七時十九分。一年前，我遷出油尖旺一區，一直沒有踏入冠南華這一帶。可因為阿婆的遺願，還有近日新聞的報導，我決定再次到訪這隱約熟悉的甘肅街。夜色昏暗，薄暮冥冥，冠南華的招牌早已失去昔日的璀璨，那三個大紅色的字也早已融入了大街的景色之中，遜色了許多。天空一片片的黑雲，仿佛吞噬了那招牌的光芒，奪去了它一絲微弱的生命，兩面「冠南華婚紗」招牌，便淹沒在一層層灰雲暗影之中，再也沒有聲息。可那老字號堅毅不屈的精神，依然永存，在這狹窄的街道中，悄悄地綻放出它既有的力量、永恆的光輝。

【1】原文網址：政府勒令清拆　冠南華霓虹燈招牌今夜熄燈成絕唱 | on.cc東網 | 港澳 https://hk.on.cc/hk/bkn/cnt/news/20220816/bkn-20220816225738655-0816_00822_001.html

作者簡介

傅卓瑤

拔萃女書院 (S4U)

拔萃女書院中四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