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分!

作者: 呂心月 最後更新: 21/08/2022

我沉默地從老師手上接過了試卷。儘管老師在對著我微笑,儘管我知道卷子上寫著我所追求的一百分,我的心仍然是這麼沉重,好像綁到了一塊很重的石頭似的。回到座位後,我輕輕地把試卷的角摺過來看,果然是那三個數字。我嘆了一口氣,凝視著像是在嘲笑我的「一零零」。我的心中毫無欣喜或自豪的感覺,只有一片令人感到莫名其妙地悲傷的空虛。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一望,是向華。「瞧,我給你的答案果然完全無誤。」他得意洋洋地說道。我點頭,勉強保持著虛假的微笑,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列車車門在遠處打開了。我焦急地拉著允行的手,要跑進車廂,趕上這班列車。但他卻搖頭,嘆著氣說:「你這些完美主義者!」我放慢了腳步,疑惑問:「為什麼不追?」他聳聳肩,一邊望著閘門關上,說:「值得嗎?」我愣了,雙眼不受控制地眨著。我感覺自己被這三隻字看透了,慚愧像滔天巨浪般打倒我。是的,值得嗎?

回到家,我皺著眉頭把數學書和紙條拿了出來,準備把明天測驗的答案抄在紙條上。這個動作早已成為了我的習慣。自從升上中學,我也無法相信自己的實力,害怕失敗。於是,我用過千萬個方法奪取良好的成績,就是不敢認真溫習,老老實實地面對考試測驗。每一次收回試卷的時候,分數的確告訴我我沒有失敗,可是我從未感覺自己成功過。面對著所有人追求的分數、老師的讚賞、同學羨慕的眼神,我心中卻總是麻木的,最多感到一絲壓仰著的愧疚。想到這裏,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了雙頰。值得嗎?其實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錯的,心底裏知道答案是不值得,但是我仍然在做!我激憤地把紙條扔了在地上,胸口前的心臟也鼓勵我,激昂地跳著。我要改變!

我拿出了練習簿、計數機,開始做練習。是一個多麼陌生的行動啊!我把題目寫了在練習簿上,望了一眼,本來在沸騰的熱血卻立刻冷卻了。眼前的數字,應怎樣處理啊...... 我眨眨眼。剛才的一股意志已從我的心靜靜流淌而去,只留下了那片熟悉的迷惘。現在開始,太遲了嗎?就算認真嘗試,我根本有能力做得好嗎?我應該拾起紙條嗎?這是一個多麼誘人的抉擇啊,就像酷熱、乾燥的沙漠裏一塊涼爽、青蔥的綠洲......可是我堅決地吸了一口氣,把重蹈覆徹的意念掃開,翻到書本裏解釋方程的部分閱讀。面對著未知,我不能再退縮。這幾年,我不停在做對不起自己的事,現在至少要讓自己嘗試。我努力地讀著、想著,竟然開始明白題目背後的原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默默地進入了我的心裏。難道,我真是做得到嗎?我回頭望望剛才的綠洲時,它已消失了。我想它從來沒有存在過。在水塘本來的位置,只見一片紅沙。

繼續溫習的時候,那塊綠洲是有多麼經常地出現在眼前。就算明白了原理,也不代表能夠取得到一百分,而我是有多麼想獲得優秀的成績啊!把紙條拾起的念頭一直引誘著我,但我堅持不屈服,以三隻字面對它:值得嗎?過去幾年,我以不合義的手段換取回來的「成果」,像綠洲一樣,都是空虛而毫無疑義的。用以往手法取回來的一百分,都沒有以心血、時間、誠信換取回來的意義。它們始終無法補償我捨棄的大義。文天祥為了保存國家大義,寧死不屈。我怎能為了一個數字便這麼輕易地丟棄道義呢?這樣的一百分,又怎能彌補我心裏的漏洞?我決定捨棄虛假的一百分,選擇較低但也較真實的分數,背著正義的盾牌勇敢面對失敗。

我緊張地從老師手上接過了試卷,回到座位後,輕輕地把試卷的角摺過來看。分數不再是那完美的一百,可是我的心頓時像被氣球扯著般往天上飛,我的嘴角亦隨著它向上揚。七十分!我難以置信地不停眨著眼,感覺自己正在與鳥兒在天空中自由地飛翔。七十分表面上看似比我以前的分數差。可是,它是一個實實在在、真真正正地屬於我的七十分。它是一個開始,證明了我有讀好書的潛能。我一直以為試卷上的分數不是一百分的話,我一定會感到壓倒性的失望。可是,原來了解自己所有的改善的空間是令人挺興奮的。這一次測驗做得不夠好的,不是能成為下一次改善的目標嗎?學習的動力湧上了我的心頭,傳到了身體的每一端。我把試卷緊緊地抱在心口前,像一個摟著初生嬰兒的媽媽一樣,想讓它永遠留在我的懷抱裏。

作為一個學生、一個人,我終於經歷到一件令我感到自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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