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城的街道回憶

作者: nickname-dgs-827826 最後更新: 21/08/2022

再一次來到鴨巴甸街,我只有自己一人。


傍晚時分,太陽收斂起刺眼的光芒,變成一個金燦燦的光盤。鴨巴甸街上的唐樓在夕陽映照下,塗上了一層金黃色,更顯得它是一條淳樸而不失格調的街道。這條街的首段有一間在中環矻立了差不多一百年的舊式酒樓—蓮香樓,只是這次來到,店門前的大閘再也不會為食客打開。沿著鴨巴甸街拾級而上,昔日的舊式士多已「活化」為文青小店。此情此景,把我捲入記憶的漩渦,腦海浮現兒時嫲嫲帶我來鴨巴甸街的記憶。


那時候,我還是名個子矮小的幼稚園學生,每當星期五放學後,嫲嫲也會帶我一起來到鴨巴甸街。我一隻手放在紅色小背包的肩帶上,另一隻手牽著嫲嫲。鴨巴甸街是條大斜路,位於這條斜坡最低的蓮香樓是我和嫲嫲每次吃午餐的地方。門前傳統黑色門牌刻著「蓮香樓」三個字,再塗上金色的油漆,令茶樓的門口在街上額外顯眼注目。這家老店由外至內都忠實地保持在廣州茶樓的特點,無論是紅通通的外牆,還是酒樓內牆上掛的中國字畫、牆上的舊式掛鍾等物件都充分表現出傳統中國文化特色及無一不在訴說往日的飲茶歲月,置身其中,更能體味市井百態,人情冷暖。


上茶樓後,走出蓮香樓,我們沿着斜坡慢悠悠地向上走。因為這條街道歷史悠久,路面凹凸不平,有很多小石級,需要小心步行。路旁百年大樹的樹根伸出地面,與這條石路融為一體,一起經歷蒼桑。


那時仍不過五六歲的我,總會在吃完飯後拉著嫲嫲的手,走上一段斜坡,來到「美寶士多」。士多位於唐樓地鋪,沒有華麗的設計及裝修,門口一邊放着報紙,另一邊放滿了零食。每次來到這裡,我都會指手劃腳地問老闆:「請問我可以要一支唧唧冰嗎?」士多的老闆是一位慈祥和藹的老伯伯,每次都問我上學好不好玩,再將冰凍的唧唧冰從雪櫃拿出來給我。在找錢的時候,他也往往多給我一元,叮囑我記得要將零用錢存起來,我總是似懂非懂地點頭回應。


我拿着唧唧冰蹦蹦跳跳地走出士多,一邊吃着在烈日下瞬間開始溶化的唧唧冰,一邊與嫲嫲我緩緩走到華安里休憩處。此休憩處被一棵棵大樹包圍着,樹陰下的石椅是老人家聚集聊天的地方,旁邊的小公園則是放學後的小孩子「放電」的小天地。儘管公園裏傳統的鐵滑梯偶爾會燙到雙腿,但我每次總會玩得樂而忘返。


公園裡的喧鬧聲把我的思緒帶回到現在,昔日士多前的霓虹燈牌已被拆除。嫲嫲也因年紀老邁,雙腿走路不便及走上斜坡十分吃力而很少再來鴨巴甸街。兒時在鴨巴甸街上我最常去的地方彷彿只有這個公園沒有變化。


在香港寸金尺土的地方,地產商鯨吞舊時街巷,小店大多捱不住昂貴租金,如小思在《街道小店的懷念》所說:「冉冉喘幾口氣就湮滅了」。舊式店舖最大的特色是人情的交流,但這份閒情在新式小店不斷冒起的香港是越來越難找到了,剩下的只有滲人的冷漠與空虛。


夜色抹去了最後一縷殘陽,夜幕就像劇場裏的絨幕,慢慢垂下來了。眼前的鴨巴甸街在夜幕下增加了一層暗灰色,冷清的燈光下,更顯這條街的落寞。鴨巴甸街曾經是匯聚香港特色的地方,但隨着越來越多舊店舖的結業,這條街道也逐漸褪色,失去了它的獨特之處,奪去其載滿回憶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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