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閱讀和寫作! 不怕路遠,就怕志短
泡影.街道風光
微暖的夕陽柔和地低照,落在曾經熟悉的廟街之上,待華燈初起之時讓我重拾街道上的回憶⋯⋯
傍晚,我散步至佐敦街頭,來到廟街夜市。以前祖父總在週末夜晚帶同我逛廟街。祖父離開之後,我對廟街的記憶漸趨模糊。事隔多年,很久沒有到訪廟街的我再遊此地,希望再次感受上一輩經歷的老香城風采。
走着走着,多年不見的廟街就在眼前。夜色抹去照耀佐敦的最後一縷殘陽,廟街雖有遊人徘徊,但顯然不及當年的熱鬧繁華。記憶之中,當黑天像絨幕般慢慢落下來,數百個攤檔便會次第點燈,照亮原本平靜的街道,吸引紛至沓來的遊人欣賞地道的香港。當時街頭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互相爭輝,炫目的白光燈照耀漆黑夜空下的廟街,小小的不夜城明亮如白晝。
我徐徐踏步,三兩小販叫賣衣著和針織品,只有少許遊人停下議價購買,氣氛冷清。回想當年,身旁的小販忙於執拾貨品和招呼客人,攤檔裏有服裝、手工藝品、茶具、玉器、古董等林林總總的產品,遊客都停下腳步細看把玩。這片往昔熱鬧非凡的土地只剩孤清的氣氛⋯⋯我不禁搖頭輕嘆。
向前一看,街道上蹲坐着一列天后古廟,在時光流逝下已經磨損褪色。當年兩旁鬱蔥的古樹廟庇蔭着雄偉莊嚴的古廟,建築的正脊飾有講述楊家將故事的石灣陶塑,以及二龍爭珠等的吉祥裝飾。廟門除了有一對石獅子,還放着大龍雕飾。頂上的那條龍,抖動龍鬚,張牙舞爪;底下的兩條龍滾越翻騰,含着一顆金光閃閃的明珠,散發出光暈,照亮眷顧整個佐敦社區。記得祖父喜歡探索香港本地歷史,喜歡前來參觀細察寺廟,品味街道上傳統的特色風情。很多老一輩的人都在寺廟附近長大。但願這所注滿舊式中華風情的寺廟可以屹立不倒⋯⋯
我繼續向前走,廟街裏正上演着表演。流行歌手按下音響,彈撥吉他,換來的是數位年青人的掌聲。記憶中,當年外公總會牽着我的手,在街頭看傳統粵劇表演:成群的演藝人員高聲獻唱,鏗鏘有力,生動地演繹着百年流傳的粵劇傳說。不論是活潑好動的青年,還是彎腰佝僂的老人,也會駐足觀賞;觀眾全神貫注,隨節拍唱和。生命力旺盛的廟街時時燈火瓓珊。可惜現在傳統藝術式微,無以為繼;不曉之後香港代代的街道回憶、民間故事,又有多少的傳人呢?
左邊的巷子裏坐落了一家大排檔。墨綠頂棚、塑料凳、折疊大圓桌、啤酒瓶……這些都是廟街上大排檔的標配。我好奇地轉彎看看門口。幾名裝修工人指了指菜單,夥計們禮貌地點頭下單。記憶之中,夜市裡人聲鼎沸,下班工人指手畫腳,和同事高談闊論;我和外公一老一少圍着膠桌,拿着木筷分享煲仔飯,感受簡樸的親情溫暖……當時棚外的人們排着長隊,邊點餐邊等待入座;夥計們雙手提着茶水在人群中敏捷地穿梭,捧着蒸氣騰騰的小菜,急切地高聲喊道「胡椒鹽鮮魷來了!肉餅來了!」廚師們在後廚房汗流浹背,掂着冒出熱氣的大鍋,菜香從一口口鍋里迸發擴散開來,形成香港都市裡絕無僅有的大排檔風光。現在我默然看着眼前寂靜的大排檔,倒覺得風光不再,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當年祖父和大排檔老闆挺相熟的;在香港的每一家大排檔,氣氛比現在更加興奮熱鬧。那是大家鬧哄哄地談天說地,圍着一大碟熱氣騰騰的即炒菜餚,無分彼此,老闆和食客的情誼就此建立了。我看看眼前的大排檔,點了外公常吃的傳統街頭小炒菜式。我用木筷子夾起滑嫩暖胃的雞丁,伴着醬汁,一口咬下,滿口鮮甜;熱燙燙的鑊氣小炒,伴着味美新鮮的避風塘炒肉蟹,勾起的回憶降落於味蕾之上,吃完一份還覺意猶未盡。其實在香港,除了現今海港高樓的花飾、車水馬龍的風情國際薈萃的精品文化,以前街上興旺的大排檔美食,同樣是香江故事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不論是遠道而來的遊客,還是生活當中的市民,總能在這裡找到溢滿舊香江地道風情的美味,一飽口福。可惜大排檔在此城早已日漸式微,被大型連鎖店一一取替。這些年來,我目睹傳統文化、其他街頭大排檔被時間淘汰,各種特色街道隱沒於現代都會之中,我心中有一種深深不捨的滋味⋯⋯
希望這片小城風光,能繼續在香港大都會的繁榮之中走過每個晚上,得以持久;希望我城的街道回憶,不但駐留在年輕一輩的心裏,還能從泡影中回到今日的香港,得以長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