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砵仔糕

作者: s214004 最後更新: 19/08/2022

我城的街道回憶-消逝的砵仔糕


又是一個在月亮姐姐的陪伴下離開學校的日子。抵抗著刺骨的寒風,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往巴士站走。走著走著,大衣下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咕」聲,像是不忿沒有下午茶吃。於是我打開錢包,數了數,兩個兩元,一個一元,環繞一周,眼神便鎖定在旁邊一輛貼著「五元砵仔糕」的小販車上,並朝其走去。


「唔該,一個砵仔糕。」

「好啊,一個五蚊。黃糖白糖?」

「黃糖。」

「要紅豆?」

「要。」


婆婆一手拿竹籤,一手托著裝有砵仔糕的小缽,熟練地兩手協調,一轉,砵仔糕就出來了。


「這裏。」


正當我驚嘆現今居然仍有人賣砵仔糕賣得如此細緻時,才發覺眼前遞砵仔糕給我的小販車「老闆娘」是一位頭髮花白,腰背已經挺不直卻讓人倍感元氣的老婆婆。她拿著砵仔糕的手滿是繭和皺紋,眼神卻慈祥又親切,隔著口罩都能感覺到背後溫和的笑容。見我久久不動,手上塑料袋一拉一鬆,發出「沙沙」的聲響,似是在催促我「趁熱吃」。我趕忙接過砵仔糕,道謝後,走到一旁一處能看到小販車的地方,吃了起來。


不知是砵仔糕的熱度,還是老婆婆的手溫,冬天裡,這小蒸糕暖呼呼的,飄出一股甜甜的香氣,就像陰暗的天空中射出了一束陽光,讓我本已無神的眼睛閃出星星。把砵仔糕從袋子裡拿出來,咬一口,這東西像嬰兒的臉蛋般滑順,軟綿綿的,很香。不禁再次抬眼望去,這次,我望向老婆婆的眼神充滿欽佩:她是如何造出這般好吃的砵仔糕?不消一刻,手上只剩兩支光禿禿的牙籤零落地躺在塑膠袋裏。


在味蕾的催使下,我急步走上前,問老婆婆她幾點開始擺攤。老婆婆張嘴正打算回答,我的肚子卻似乎剛好消化掉剛剛的砵仔糕,更有力,大叫:「咕嚕嚕!」打斷了老婆婆的話。婆婆瞬間就露出了一排不太整齊卻引人注目的牙齒,笑問我:「要不要嚐一嚐這個糯米糍?也是五元,很好吃的!」我眨眨眼,頭點得像生怕下一秒就會賣光一樣快。老婆婆呵呵一笑,給了我一個花生糯米糍,又道:「我每天六點開始擺,有時候會有另一位老伯伯和我一起呢!」說著說著,不遠處有位佝僂的伯伯朝這邊走來。當老婆婆看到他時,臉上露出的那笑容甜得像朵花一般,而哪怕那老伯伯與我隔著一段距離,我也能清晰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那股歡欣,彷彿世間沒有比這更讓人歡喜的事。


碰巧,有位客人來惠顧他們的小販車。在老婆婆剛裝好砵仔糕遞上時,伯伯到了,向客人收錢,兩人配合默契。見狀,我退後打算離開,婆婆對我喊道:「歡迎再來,阿女!」我笑著說好,往後日子也經常光顧他們這小販車。每次我要砵仔糕,他們都知道我要黃糖,有紅豆的。


直到我升上中學,下課不再經過那裡,與小販車不再有交集,才發現隨時間流逝,香港已漸漸被大公司佔領。當小販車這種個人企業在這個國際大都會不敵連鎖商店時,自然會被淘汰。很多人奔著香港的繁華、喧囂到這裡遊玩;而國際貿易中心的地位讓香港充斥著來自世界各地的美食與商品。香港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一個光鮮亮麗,物質上應有俱有的地方,卻失去了一個地方最原本的,名為人情味的東西。


某天,回到那條街上,我坐在路旁由六點等到七點,不見小販車的影子。向路人打聽之下,才曉得原來不久前,伯伯過了身,而老婆婆則搬了去另一區居住。我則再也找不到青睞的砵仔糕。


原來,香港又少了一個小販車,又少了一分人情味。唯求未來在城市發達、經濟發展的同時,香港人之間的人情味也別減退太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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