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精選 

《一件校服的自述》

作者: 用戶 最後更新: 18/08/2022

我是一套校服,今天要和主人分離,回想過去我們一起生活,別有一番體會。

 

我想我是討厭他的。跟了他,我每天得比其他校服起的早一點,我睡都沒睡飽呢,就把我叫起來,真不知道他怎麼好意思的。放學又要比別人晚一點,別家的校服,都已經開始睡懶覺了,他還總是強迫我加班加點的工作,也沒說補償我一下。也不知道人類的勞動法管不管這個勞役校服的壞人,

 

每天上學去之前,還要匆匆忙忙的把我夾在西褲裡面,我跟西褲都不熟,他卻因為要儀容整潔,強行要我和西褲抱在一起。抱就抱了,還要叫皮帶壓在我們身上。甚至每天還要拿社章刺穿我,搞得我的左臉總是一個個雀斑。

 

好在,他還算有點良心,知道出門見人前要把我燙幾下,讓我挺直了腰,得以帥氣示人。追憶我們初見時,我多麼的白淨筆挺,直到這個不知好歹的把我從貨架上拿走。從此,夏天我要陪他爆嗮在熙來攘往的街頭,忍受太陽的毒辣和熏人的汗臭。冬天我要用力抱緊他,擠出身體裡本就微薄的溫暖。與他共渡這個一點都不浪漫的冬季。在這些苦不堪言的日子裡,我無奈的承受時間的洗禮,終究是黃了,皺了。

 

誰說歸來還是少年?為何我歸來就變成了咸菜?一件衣服從白淨直挺到老舊發黃。我想如若外貌可反映一個人或一件衣服的經歷,那麼單看我的面容,就知道藏了不少辛酸且滄桑的故事,稍一談及,先垂掉下來的,永遠是眼淚。說到菜,他還整天把菜汁滴在我的身上,這一塊那一塊的,洗又不是很洗得掉。一整天粗心大意的,簡直煩得要死。失去了乾淨整潔的面容,剩下一張歷盡世事的臉,每天仍被他拖著上學。也許生命的苦痛難免,但這件校服已然承擔了太多太多。

 

今天,他要和我分開了。也許,再也不會穿上我了。

 

我想,我對他是恨不起來的。

 

雖然跟著他混日子,我總是一點好處沒撈到。可是他仍是我的主人。

 

坐車放學回家,我和主人看到兩個穿著校服的小情侶貼得很近,他們的校服同樣也貼得很近。我那窘迫且無能的主人當時在拼寫那錯漏百出的單詞,故作瀟灑不在意的抬頭望向那對鴛鴦,又艱澀的把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妄圖以英文字母的長度來填塞內心無法被滿足的空虛。我雖然想嘲笑他的虛偽,想和另一件異性校服貼進,而不是西褲。但我笑不出來,因為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主人,經常我在深夜裡看到他抱著枕頭痛哭流涕,我和皮帶想安慰他,但卻不忍心戳破他的虛無的堅強。只得在那些個他獨留我們在房間的日子裡,我、皮帶和枕頭一同發出一個悠遠的歎息。

 

別離的時候要輕,在一起的日子要重。因為我跟著他闖遍天涯海角的時候,我承受過他汗濕後的重量,感受過他背負在身上責任的重量,共鳴過他在內心的重量。既然過往無悔,那別離就不需要太多眼淚以免顯得煽情。一件校服很輕,可它的別離總不是生命無法承受之輕,希望那會是一份輕盈的祝福,既然日後也沒機會穿了,就帶著這份祝福走吧,反正輕盈的東西,拎不在手裡,放在心裡也不會多沉重。

 

遇上這個主人,我想我是不後悔的。

 

人和人都要別離的,更何況人和物。他有很多件衣服,而我只有一個主人,人和人的別離還可以因為其中一方的努力從而相聚,而我身為物的我,只能等待他的再次來臨。

 

就算不來了又怎麼樣,人永遠要和某一個階段說再見的,衣服同理。身在其中的的時候用力過,那麼一件校服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既然別離要輕,那就說一個輕柔的再見吧。

 

再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