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牌坊下的兩雙腳印

大雨紛飛，雨珠滑落在窗戶上，街道的商鋪隨著小巴的行駛顯得模糊，直至消失在雨中。在灰蒙的雨中掠過一抹紅豔，身邊的一切都在往不同的方向奔走，唯獨這塊牌坊在小巴的風馳電制中定格，在這昏暗夜晚裡閃著依舊動人的亮光，也把我內心中早已暗下的一隅再次點亮。

「苗⋯街？」緊蹙眉頭，緩緩凸出兩字的我一臉期盼的看著爺爺，爺爺糾正我道：「是廟街啦！」兒時每近傍晚時分，爺爺都會帶我到廟街走走。小攤檔售賣的物品很多，也很便宜，爺爺總愛在廟街的「接地氣」，無論男裝、茶具，還是廉價的電子產品通通都能在這裡買到。

還記得一夜，爺爺帶我到廟街吃宵夜。爺爺帶著我踏進一家大排檔，熟練的和店裡的夥計打招呼，點了「照舊」，等菜的時候和夥計們談天說地，隔壁桌的客人偶爾也插上一兩句話，好不熱鬧。

「臘味煲仔飯來囉」，一碗熱氣騰騰的瓦鍋飯被送上餐桌，夥計把煲蓋打開，香氣瞬間一擁而上，直衝我的鼻腔，爺爺把豉油倒在顆顆分明的米飯上，金黃和褐色的色彩碰撞使人食指大動。一口下去，焦脆的飯焦伴著一塊夾著脂肪的臘肉，口齒留香，接著再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排骨，肥而不膩。

我把碗裡的最後一顆米飯送進嘴裡，碗底油光鋥亮，我舔了舔嘴巴，回味著這碗煲仔飯。「一份白鱔煲仔飯，打包帶走！」爺爺向收銀處的夥計喊道，我慌忙的問爺爺：「我們吃得完嗎？」「這是買給你奶奶吃的。」爺爺低頭一笑，向我解釋道。「哦⋯」我嘀咕著，奶奶喜歡吃魚，但腿腳又不好，總掛念著大排檔的獨具特色的白鱔煲仔飯。我也笑了，這就是愛情吧，莫過於在吃宵夜的時候也記著要打包一份給愛人的惦念，平淡又浪漫，樸實無華。

去年的今日，爺爺離開了人世，隨著奶奶離去了，那碗煲仔飯也停留在了過往，和爺爺奶奶一樣沈睡在回憶裡。長大後公務逐漸繁忙，甚少能放停下腳步到這熱鬧的廟街一走，親眼注視著時代變遷，滄海桑田在這條古老的街道上留下的痕跡。

或許是公司三明治過於單調乏味，令人掛念那米香撲鼻、油光滑亮的臘味煲仔飯，也或許是大型百貨公司的商品過於千篇一律，令人想念那目不暇給的多元市場。多年以後的今日，我仍回味著當日的那碗煲仔飯，難以忘卻的滋味在內心迴盪。

「廟街有落！」我走下車，踏在這街道上，街上的一切顯得熟悉卻又陌生，熟悉的是檔主們還在經營著原有的生意，街上的叫賣聲依舊，老舊的唱片機，算命的小攤仍在，但現在留在這路上的只剩下了一雙腳印，在濕漉的地上徘徊。

我走進了那家大排檔，再次點了爺爺口中的那道「照舊」，端起勺子一嚐，依然是回憶中的味道，但一切卻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看著窗上掛著的雨滴，我的心中也泛起了漣漪。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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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萃女書院 (S4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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