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到了一個訊息

作者: 用戶 最後更新: 15/08/2022

那夜淩晨,大約一時許,她的工作終於完成了。她疲倦得很,眼皮已遮蒙了雙眼的一半,像快要塌下來般。她恨不得快點回到溫暖的被窩裏,合上眼睛,為明天的自己趕快注入能量,充滿活力的上班。


刷牙洗臉後,她立刻捲進被子中,如母親的懷抱般溫暖,可她從未曾感受過這些。也許是她太累了,也忘記了把電話鈴聲關掉,上下眼皮輕輕接觸不夠三十秒也熟睡得如初生嬰兒般。


「叮—」她的電話突然響了一聲,是一則訊息的通知,卻未有把她從甜美的睡夢中叫醒過來。時間隨著床邊的小鬧鐘的秒針轉動而逝去,分針在鐘面上畫了五個大圓圈。


這是清晨的六時許,一絲絲柔和的晨光靜靜地滲入那蕾絲窗簾中,光線經過那摺疊的窗簾布的多番穿插後,和暖的光線輕撫她的的額頭,以溫度喚聲她。


「鈴⋯⋯鈴⋯⋯」鬧鐘響起,睡意全都消失了。她立刻衝到廁所,刷牙洗臉,再換上一套早已替自己燙好的潔白恤衫,穿上裙子,再檢查有沒有漏帶物品,穿上高跟鞋,就衝出門趕著上班去,未有意會到昨晚的那個訊息。


她正距離巴士站的約六十米,看到一條人龍正登上那輛過海的雙層巴士。因為下一架要等約半小時,再塞車必定會遲到。所以儘管她穿著高跟鞋跑步有多不便,她也像一枝火箭般跑上車。


上到巴士的上層,她找了一個窗邊的位置。坐下來,並非欣賞沿途的大街小巷,而是從手袋中拿出昨夜下班時買剩冷冰冰的菠蘿包,一啖一啖趕快地吞下去。一邊吞一邊看著昨晚上司給她的電郵,又看到朋友間無聊對話群組中互相傳送的貼圖,十分胡鬧。


掃著掃著,她終於看到了昨天那個在剛睡著了時收到的那個訊息。


她感到十分錯愕, 一時都呆了,反應不過來。


從窗邊的反射,可以看到訊息的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你好!這是一則由香港紅十字會發出的訊息,閣下於早前登記的尋找親人的案件有新進展,詳情如下:

申請人姓名:陳一心

申請人出生日期:03/05/1990

申請人身分證號碼: A123456(1)

聯絡電話:55550000

尋找家屬:母親

家屬失散日期:01/01/1991

地點:尖沙咀海港城中庭

****如上述資料並非屬於你,請勿看下面的內容,並回覆此訊息,謝謝合作!****

由於近日在尋找家屬配對的資料庫中有與以上申請人母親當年棄嬰的地點和時間等資料吻合,所以如果申請人有意與生母見面及確認身分,歡迎於星期五前回覆此訊息和方便見面的時間,以便本會做出安排,謝謝。」


再仔細一番閱讀過這段文字之後,她確認了。她不是再發夢,而是,她的親媽媽真的打算與她重聚了。雖然是她渴求了很久的,但第一個感覺並非從心底內笑出來的,或許是失去了母愛太久,然後也因生活繁忙,根本沒多餘時間再思考這解不開的難題。但她的內心,並非冷冰冰的,而是用多條繩子綁住,一個扣住一個,解不開的結,不斷掙扎,有疑惑、期待、興奮、焦急⋯⋯


她一直在發呆,手上的那個菠蘿包尚有一啖,但沒有胃口吃下去。手機畫面停留在那則訊息上。


巴士廣播著:「下一站:添馬政府總部。」


她意識到該下車了,跑了往下層的樓梯,步出門外去。十分趕時間,扔掉手上餘下的一啖菠蘿包,㩦着這個心結衝上辦公室去迎接新一天的工作。


她如上地坐在電腦前,打開數個如字典般厚的文件夾,繼續處理政府的統計數據,並在中間隨機打電話給市民,索取意見。明明她已視這些工作為工廠中的機器步驟,每天也不會遇上難題,但心中卻不是味兒,導致工作進度像隻蝸牛般慢。


咯咯咯--是上司的高跟鞋聲。「陳一心!你今日九點前應該交給我的報告在哪兒?請趕快完成!」


她被這一連串的責罵聲罵醒了。她竟在做甚麼?平時做事爽快的她到底去了哪兒?是靈魂出走了嗎?一連串奇怪的事件發生。明明報告早已於昨晚通宵做好,卻忘記交這嘔心瀝血的作品,惹來罵聲。


她頓時向上司道個歉,並邀上報告,上司走了。


她也為自己的愚昧不禁嘆了一聲氣。「唉。」


正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她決定打個電郵給上司,請半天假,親自去解開這多年的心結。究竟為什麼她的媽媽當年可以恨心得把一個還未懂說話、可愛的一歲女孩獨自遺棄在人來人往的海港城商場裏呢?是不負責任還是有苦衷?


她的著急是前所未有的。她未有回覆那訊息,而是打給一直負責她案件的陳姑娘。


陳姑娘一直對這被母親遺棄的女孩照顧有加,如親女兒般,自小給她供書教學、三餐溫飽、時常開解她,直至她現在長大成材,找到了收入可觀的工作再供房子,搬了出去住。她可在政府拿著高薪厚職,都是因為陳姑娘的呵護及教導,所以,當然她也有定期給陳姑娘家用以作報答。她每週仍會定時去她的家喝湯和吃飯,別的人還差點誤會他們是親母女,感情真的相當好。


陳姑娘這時也顧及「女兒」的感受,所以趕到她工作的地點附近,陪她直接前往紅十字會的中心,好讓職員儘快安排。二人一到達中心,便立刻前往櫃檯,告訴職員個人資料,而職員也不敢怠慢,立刻致電那突然想尋回女兒的母親。那母親說好三十分鐘內會到達中心。由於二人對此突如其來的訊息都十分驚訝,所以在等待的期間,二人都是沉默不語的。


母親終於跑上來了。汗流浹背的,可見她立刻趕來想要見自己親女兒的一份焦急;打扮衣著光鮮的,可見她遺棄了女兒後的生活環境根本不錯,能有多餘錢買到那國際名牌的限量版的手袋、那條閃爍的鑽石手鍊,及那部過萬元的蘋果智能電話。


二人雙眼的目光交錯了,她未有啟齒,空氣濔漫著尷尬的味道,十分局促的,彷彿被膠袋套着頭一樣,難以呼吸。


母親先開口說話:「我的寶貝女兒,過了那麼多年你也是那麼乖!你過得好嗎?」


她的雙眼開始有淚光,未有回應,母親已像有數不盡的心底話想訴說出來,又補上了一句:「我真的很後悔我遺棄了你呢,十分想念你!」


話未說完,她那些停在雙眼的淚水已禁不住了,好像忍了很久,一串串淚珠的全都掉下來。她一邊哭、一邊說道:「當然掛住了。哪有人不喜歡自己的母親的?小時候,我一不見了媽媽就很傷心,每天在想是否自己不乖巧,究竟是否一輩子也見不到媽媽呢?居然,多年後這願望居然實現了。」


陳姑娘給她遞上紙巾,二人說不到話了,互相擁抱。陳姑娘也替「女兒」終於重遇母親感到十分高興。


之後她們三人一同到附近的那家餐廳共進午餐。媽媽卻給女兒解釋道當年其實是因為太大壓力照顧女兒,才遺棄她在街上。但她就很快後悔了,所以想一直尋找,但卻沒想過很快有人報了警,給好心人照顧,所以找了多年才終於尋回,很欣慰也很自責。


整頓飯的過程十分愉快,母親亦建議女兒搬到她的大宅與她一起住,以彌補多年失去了的相處時光。她見未有跟母親的相處有太大衝突,又想感受一下那些電視及小說中的母女高興相處的情節,加上那裏跟上班地點更加近,所以便一口答應了。她心裏十分期待日後大家聊天,分享這幾十年來的點滴。所以她便告訴母親,會儘快於下星期收拾好物品,搬到那裏生活去。


但突如其來的事情又來了。這是最後一晚在自己的家睡覺。她在臨睡前如常地打開那個她最愛看的Youtube頻道—解密工作室。那是一個以私家偵探的角度去調查香港的兇殺案,並結合多方線索,十分可靠,可信性極高。今次如常地講殺人案,使她好奇,按了來看。但不知為甚麼,那個案件的主角與那個剛與自己相忍的人無論是輪廓還是臉上的特徵,如:雙眼皮,真的很難不叫她去胡思亂想。


看著看著,為什麼那女疑犯被捕的時間和地點跟自己被遺棄時的一樣?出獄是間又是這一個月?雖然名字不同,但這些都可以改。她的懷疑都加深,因一切都被那堆似是而非的線索合理化。但如果是,陳姑娘一直以來不是有責任告訴她嗎?那個媽媽又為什麼要再出現?這都是她繼續撒謊的藉口,還是她的願望就是洗心革面、好好跟女兒共渡餘生作為補償?


她把這一堆問題留在心中。


翌日,她搬到母親的家裏去了。


在第一晚吃晚飯時,面對種種色香美俱全的食物未有先起筷,而是直接把問題從大海的心套出來。母親也直認不諱了,沒有絲毫的隱暪。但她亦有補充道:「那都是因為她想與她的女兒之後也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了。」


那刻女兒感動得再次落涙,二人相擁後一起完成晩飯。她亦覺得要是愛母親,應原諒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展開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