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的自述

  我是一件旗袍。此刻，我只能靜靜地躺在一心的衣櫃中，回憶過去，卻有不平凡的經歷。

  在一間古老旗袍店內，一位年老的女子正為她的作品進行最後的工序，這裏是她身為旗袍師傅以來最認真製作的一件。繡針在她蒼老的手上非常靈活，在我身上飛針走線。不一會兒，女士小心翼翼地把我提起來，我看到店內四周都有與我長相相近的旗袍，但它們身上的刺繡都是獨一無二，想必也是出自這位女士之手。她滿意地看着我，把我放進了一個禮盒中，看來我將會迎接一位新主人。

  盒子再次被打開時，迎來的是歡快的笑聲，「生日快樂，一心。」一位年輕的女孩把我從盒子內取出，彷彿獲得了什麼寶藏似的，興奮得向他身邊的朋友炫耀，又把我貼在身上在鏡子前照來照去，對我說着不少讚美的話。其熱情的行為使我頗為興奮，也期待着一睹女孩穿上我時的樣子。

  一心把我帶進房間，這裏有不少華服與傳統服飾。想來我的主人是一位華服愛好者。一心迫不及待把我換上，淡藍色的我，在領口、袖口等處都有淡金色的鑲邊，身上繡有雛菊的花紋，顯得主人楚楚動人、淡雅安逸。一心的指尖輕輕劃過我身上的刺繡，動作並沒有剛才的大幅度，着迷地看着鏡中的自己。我也期望一心能在其他人面前穿着我，想必是那般閃耀奪目。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被一心從衣櫃中取出，察覺到她已經細心打扮過。一心穿着我共同踏進一個盛大的會場，場內寫着「第二十五屆畢業舞會」，四周的人們都穿上了絢麗非凡的西式禮服。我聽到一心「噗噗」的心跳聲，不難理解她是為此感到緊張，但既然她選擇了穿着我出席，也是肯定我的價值，我也盡力向他人展示她的美。可是現實總是不如意，「這就是旗袍？不是只有老太太才穿的衣服嗎﹖」一把不知從哪兒傳來的聲音，隨後我便感受到一些不友善的目光盯着一心，四周的同學都在竊竊私語。他們是在妒忌一心嗎？還是覺得我比不上那些西裝禮服？正當我疑惑時，我感受到一心的內心在劇烈跳動，手心冒汗，一隻手緊緊地抓着我的一角。沒想到這些聒耳的聲音能令人如此躁動不安，我很想告訴一心我與其他禮服一樣能展現她的美。明明我在旗袍店內的電視機上看到不少女性穿着旗袍時典雅大方的樣子，別人都會投來艷羨目光，但現在的目光卻迵然不同，好像在嘲笑着一心的落伍。咦，難道我真的過時了嗎？

  回到家後，一心脫下了我，洩氣地將我放在床邊。看着主人的背影，想起自己喜愛的東西被人冷待時，心情一定不好受。過了一會，一心把我拿回來，緊緊地抱在懷中，淚水從眼眶湧出，滴落我的身上。我害怕一心抵不住別人的目光，害怕一心把我拋棄，但即使結局如此，我知道這不是她的錯，因為拋棄旗袍的是這個時代。

  一心冷靜下來後，拿出曾經的盒子把我放進去，在盒子蓋上前一刻，我相信以後也沒有再被一心穿上的機會。一心注視着我，五秒，十秒，一分鐘……她再次撫摸着我身上的刺繡，環顧房內四周的傳統服飾，她的眸子泛着不忍。對啊，我的主人是華服愛好者啊！一心把我取出來，掛在房間內最亮眼的位置。看來一心想明白了，知道如果連她這類華服愛好者都不願意在大眾面前展示旗袍的美，那麼社會上就更少人會重視旗袍了。一心用堅定的目光看着我，眼神訴說着她的不甘。這刻我想告訴一心，「若君不棄我，我必不負君，定將你那份典雅的韻致搖變成世間最美的一道風景。」

  往後的一段很長時間，每當有大型節慶活動時，一心必然穿着我出席，邁着輕盈的步伐，髮絲隨風搖曳，一顰一笑間，流露一份嬌羞。我身上的小立領、精巧的盤扣、細膩的繡工，無不抓住場內人們的目光。「嘩，袍子上的刺繡盡態盡妍，好一幅行走中的畫卷。」「好一襲淡藍丁香，好一位江南美人，真應了謫仙人那句『春風拂覽露華濃』，妙啊，妙啊！」對一心和我的讚美聲不絕於耳，每次她都會用其小巧的指尖輕拍一下我的小腹，彷彿告訴我她的激動，她的喜悅；我也不其然挺直腰板，與她一起展現華服文化的風骨。

  流光一瞬，華表千年，因為不再合身，我只能靜靜地躺在衣櫥裡，但看見一心從來沒有放棄穿旗袍的習慣，而且衣櫥裡不時出現新來的好姊妹，我感動不已。我相信時代的變遷不會讓文化被遺忘，只要有像一心般的文化守護者，旗袍的美便會如酒般愈陳愈香。

  一心，謝謝你沒有因別人的目光而放棄我，一直守住旗袍的魂，讓我成為歲月的芳華。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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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諾撒書院 (S4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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