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徑

捷徑

中四丙   邱然

 

日常生活中，常遇到不同形式的捷徑。父親從小便告訴我，做人要腳踏實地。人只要嚐到捷徑的甜頭，便會一發不可收拾，一心只想找到處理事情的短路，自以為最聰明，誰料最終令自己過得落泊。為什麼父親會如此清楚呢﹖因為他便是走捷徑走到得不償失的鮮活例子。

 

父親告訴我當年唸中五時，身邊的同學都自發努力、埋頭苦幹地學習，備戰會考，只有他顧着和女朋友談情說愛。然而，距離會考只剩十多天時，他又和當時的女朋友分手。被當頭棒喝的他馬上到處尋找每科的「鷄精」，焚膏繼晷，刻苦力學。只是基本功未紥實卻去啃所有精華部分，最後父親的會考成績「不負眾望」，落得個「滿江紅」，更不用說要上大學了。

 

翌年，父親再次報讀預科，比其他人多花足足三年的時間才考上大學。別人那時候早已享受大學時光，甚至早一步體驗初入職場的生活。然而，同年紀的他仍在讀書。這就是峰迴路轉，好像當初大家正在為會考奮鬥，而他在快活吧。不過，其實那時候他大可直接跳過會考，直接工作，也可能因為被會考成績打擊而消極人生。這些都是他可以選擇的。幸好那時候的他知道學歷的重要，重新出發，也沒有再次踏上捷徑之路。

 

結果在我的求學路上，他苦口婆心告訴我，世上沒有「精華」一回事，讀書沒有捷徑，也沒有順風車可乘，因為力學是人生的必經之路。哪怕在學習上不聰明，但只要勤奮，不貪一時之快走捷徑，就必然有所得。

 

父親又告訴我，他沒有三十而立，只有四十而不惑。

 

父親三十歲時跟隨友人創業，打算開發一種新藥品。該友人說只要投下資金，不用分配資源和理會開發進度，不出一年，成本便能翻倍。當時父親財政緊絀，家庭開支又大，賺錢心態急切的他不惜賭上全部家當來投資項目。起初數月，外商的投資確實為父親帶來一點利潤。父親嚐到一點甜頭之後，把利潤再次投資到項目上。最後項目以無牌經營告終，友人也跑路了。慶幸的是父親不用承擔法律責任，但他償還債款長達十年，到三十多歲才正式找到一份穩定工作，四十歲才悟出真諦。我跟父親說：「你一個文科生不懂藥學，你不是挖個陷阱自己跳進去嗎﹖」父親說：「欸，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教訓。」他語重心長地叮囑我，賺錢沒有捷徑。

 

到大學畢業，初出茅廬，一直安分守己的我兩年後受到老闆的「賞識」，他告訴我只要陪客戶飲酒，把他們哄得開開心心，簽下大合約，經理的位置就屬於我。

 

二十三歲的小女生初入職場便能當上公司經理，享受着高薪厚職，名利雙收，有誰不想呢﹖我想，我多麼想答應如此誘人的任務啊！我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樣的好果子，也不知道我要花多少努力才可以靠自己獨力爬上這個位置。只是在我想答應老闆時，父親的一句「賺錢沒有捷徑」警醒了我，是啊，機會確實難得，但我更害怕走上歪路，賠上自己的前途。我的惶恐超過對升職的殷切，因此，我欣然拒絕了老闆的請求。之後的每一天，我也躊躇，這究竟是救贖了自己，還是耽誤了自己。

 

意料之外的是，一個月後，原本和我在職場上平起平坐的一心升職為經理，當時我看見她整個人容光煥發，意得志滿，我比起其他同事更羨慕她，妒忌她現在正享受著的榮華，因為我知道這一切本應是屬於我的。我十分後悔當初的抉擇，原來我是在耽誤自己。「也許走捷徑是最好的選擇」，這段時間我不斷重複在想，也開始質疑父親多年來的教誨。

數月後的某天，一心向我哭訴。她說每次應酬時，客戶都會對她動手動腳，本來已經適應，接受了，可昨晚實在太過分，她大叫反抗也無補於事。期後她向老闆反映，老闆沒有為她發聲之餘更命令她向客戶道歉。既無助又抵受不了心理壓力的一心最後決定辭職。

 

一心的離開使我醍醐灌頂，我慶幸當初沒有被誘惑。原來當時堅決不走捷徑的我反倒是拯救了自己。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氣，因為我沒有被職場上的潛規則所播弄，沒有玷污自己的道德底線，不必為討好誰而受委屈。兩年後，我坐上了當初企慕的經理一職，只不過我不是因為哄了哪個大客戶高興，而是這段時間我一直專注工作，沒有動任何想走捷徑的歪念，一步一腳印，靠自己實力拿下了多筆生意。

 

小時候的我只是聽從父親的教導，並不知道捷徑真實的引誘之大，也不知道帶來之禍會有多嚴重。隨着人慢慢成長，到處也瞥見捷徑的蹤跡，無可否認有些捷徑沿路風光美好，甚至可讓我更快走上金光大道，偶爾我也會受誘惑，欲一探捷徑之妙趣，只是每當這時，父親和一心的經歷總會提醒我，走捷徑如同賭博，稍一不慎便會「一子錯滿盤落索」。這兩年讓我深刻體會到，原來腳踏實地為目標拼搏的過程雖辛苦，但所經歷的其實也可讓人樂在其中。為每一張單子耕耘，了解客戶需求，設計新款商品，策劃營銷方案……日積月累下，我對市場營運有了更全面、透徹的認識，我深信這些寶貴經驗絕不會是一下子坐上經理之位便能擁有的。

 

誰說平步青雲的道路一定是最舒坦﹖有時我們或會因為快速走上「成功」而作賊心虛，這樣的果子不見得會甜如蜜。反之，只要恪守底線，靠自己，做人做事問心無愧，獲得的成功自然是內省不疚，所結的果子自然讓人甘如飴。

 

多年後，我仿傚當年父親教導我般教育女兒，只是，我說的是沒有走上捷徑而成功的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