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改液》

 

我的名字是「塗改液」，而我的綽號更是多不勝數，例如「改錯水」、「修正液」等，它們都和「改正錯誤」有關。這就導致我經常產生一種錯覺——對錯的掌握者即是我，但是由我出生起，長輩們常常叮囑我：「我們只是一件文具，沒有左右是非黑白的能力，主人命令我們塗改什麼，我們就得執行。」從前的我並不明白此話的含義，直到我遇上了自己的主人……

他叫陳坤淨，不過他跟「淨」字可說是毫無關係。他是個不修邊幅的孩子。自從他把我從文具店買了回來，我就沒有過正常的生活！每當他需要修正錯字時，都會十分粗暴地把我的頭部用力抽出，弄得我的渾身白液。他毫不憐香惜玉，每次用完我後，總是把我的頭亂扔，導致我經常「首身分離」。久而久之，我肚子裏的白液由於長期接觸空氣，漸漸開始結塊，令我飽受「胃結石」的折磨。

後來，在一次老師派發考試卷後，坤淨發現他距離合格只差兩分，於是他鬼鬼祟祟地拿出了我，打算更改選擇題的答案。他小心翼翼地扭開了我，手微微顫抖，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間一湧而出，我本以為這氣味能警醒他，可他還是將我肚裏的塗改液取了出來，接著將它塗抹在試卷上。我多希望我能大聲喝止他，可我做不到，我只是一件文具，沒有左右對錯的能力。在一片無奈、絕望中，我依稀聽到坤淨在喃喃自語：「快乾吧，快乾吧！」同時他還在用手扇風。這時老師緩步走了過來，並發現了他的惡行……

至於老師怎樣懲罰坤淨，我就無所得知了。我只知道他從教員室回到教室後，憤怒地把我從桌上拿起，接著用盡全力把我扔進垃圾桶裏，嘴裏還在暗罵：「你這垃圾，肯定是你太過時，沒有速乾功能，我才會被老師發現！回去就叫爸爸給我買個新的！」聽了他這一番話，我想起了一句曾幫忙修正過的諺語：「錯而能改，善莫大焉。」可是每個人都有意識到錯誤的能力嗎？

正當我以為我和坤淨的主僕關係就此結束，將會安安靜靜地在垃圾桶度過一生的時候，令我異想不到的事發生了，我被他的同班同學撿了回去。她叫黃小美。

由於小美家境貧窮，所以才會有撿東西的習慣。與我住在一起的鉛筆和尺子，還有我們的房子，都是她從垃圾堆裏「尋寶」而得的。雖然我只是一件垃圾，但她對待我的態度與坤淨截然不同。每一次用完我，她都會輕輕地把我的頭安裝回身體，還會謹慎地給我洗澡。而且她格外珍惜我身體裏的白液，那嗆人的氣味對她來說，是一種像火警鐘聲的警示，在提醒著她「做錯了就得浪費資源！」因此，小美寫每一個字都十分認真，我出場的次數少之有少。

後來，一天下午，小美把我帶到教室，碰巧讓坤淨看見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一口咬定是她把我偷走了，立刻強迫小美隨他到教員室去。坤淨和手握著我的小美一同站在老師面前，老師先聽他喋喋不休地敘述小美的「惡行」，她本想開口解釋是自己撿回來的，她還未開口，坤淨就冷不提防地說了一句：「誰不知道黃小美窮，肯定是她偷的！」這一刻，坤淨的惡言猶如一把利劍，狠狠地插在小美的心上，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在了我的身上。她變成了一個啞巴，一句辯解的話都吐不出來。看見小美「啞口無言」，老師決定記她一個小過。我多希望我能替她塗掉檔案上的「小過」，可我做不到，我只是一件文具，沒有左右對錯的能力。我再一次陷入無奈與絕望的沼澤裏，再一次回到坤淨的手上。

「錯而能改，善莫大焉。」有的人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有的人卻對改正無能為力。我的肚子裏有著如雪般潔白的液體，這是多麼純潔的顏色，但這並不代表著我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我只是塗改液，這輩子都得聽從主人的命令，無論對錯。我無法修正一切，即使改掉也會留下痕跡。但願小美將來能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別當一件任人擺佈的文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