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運動之中找到堅持的意義
眼看距離池邊還有十米左右,我咬緊牙關,拼命地踢那雙已麻木得幾乎不受控的腿,兩手交替撥動得像車輪滾動一樣快。我從眼角向左右瞧瞧,看見其他泳手都跟不上自己的速度,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心裡暗暗感到沾沾自喜。
就在我以為勝出者非我莫屬之時,小腿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我嘗試忍著痛楚繼續向前游去,那疼痛卻急速蔓延開去。我沒辦法,只好狼狽地一手抓緊水線,一手握著左腿,便停了下來。
此刻,觀眾席的歡呼聲彷彿溶了在水中,化成低聲的竊竊私語。我盡量保持冷靜的心態,過了一剎那,疼痛漸漸開始消失了。在我準備繼續往勝利游去之際,旁邊的泳手在我身旁逐一飛閃而過。我的心頭頓時沉重起來,我未曾在游泳比賽中落敗,而這個比賽更是初級賽,要勝出對我而言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想到自己將會落敗,我鼻頭酸酸的,不禁想:我應該假裝游不下去,讓自己不會落在三甲以外的名次嗎?
我忽然看到終點附近的一個身影。從朦朧的泳鏡鏡片中,我看到那身影在不斷揮動一邊手,好像示意著要我到那兒去。那應該是哥哥,比賽前,他跟我說:「遇到任何事情也要堅持到底,哥哥會在終點等你。」
哥哥也是泳手,曾經獲獎無數,有「男飛魚」之稱。半年前,有一天,他回到家時,一邊承托著軟弱無力的右手,一邊啜泣著說自己在跳水時弄傷了右上臂。爸媽和我都被他嚇慌了,立刻帶他到醫院求醫。經過一番檢查,醫生嘆了口氣,説哥哥的手會慢慢康復,卻以後不能像以前一樣在水中飛馳,只能慢速游泳。
哥哥聽畢,大吃一驚,接著圓滾滾的淚珠一顆接一顆流下他的臉頰。他既傷心又絕望地喊:「就這樣完了?我還可以做什麼?」「你不繼續游泳了嗎?」爸爸一臉疑惑。「你沒聽見醫生怎樣說嗎?我以後不能夠比賽了,游來還有什麼意義?」爸爸笑了笑,輕撫哥哥的肩膀,道:「當泳手是你自己的選擇,難道一直以來的堅持只是來至於獎牌嗎?」哥哥皺起眉頭,陷入迷思。爸爸繼續說:「兒子,我告訴你,對游泳的熱誠才是你真正的動力。現在不能再次參加比賽而已,可我告訴你,現在你經歷的,比以往的比賽更要困難和刺激。若果你能夠經得起這個考驗,便是真正的『男飛魚』了。」
哥哥聽過後,緩緩地抬起頭,收起眼淚,跟爸爸說:「待我的手康復後,咱們一起去游泳。」
「難道一直以來的堅持只是來至於獎牌嗎?」這句話在我腦海裡反覆出現。我向觀眾席望去,觀眾們好像重新點燃的火一樣,紛紛站了起來,扯起嗓子高聲歡呼著。我從沒聽過這般響亮的歡呼聲,就算在我以往贏比賽的時候,觀眾席也只會傳來一陣微微的鼓掌聲。他們是為剛才首個到達池邊的泳手歡呼嗎?還是為了我歡呼呢?我把視線轉移到哥哥那邊去,他比剛剛更要激動了,差點兒整個人跳了起來,費力地揮動著一邊手,另一邊手雖然提不起來,卻也在身旁不停擺動著。
這就是哥哥多年來堅持當泳手的原因!我這才意會到,運動究竟要帶給我們怎樣的精神。
到達池邊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種從未試過的自豪和滿足。對一項運動的堅持,若果只是源於勝利的光芒,那便不是真正掌握到運動的意義。為了繼續享受那項運動而願意排除萬難的,才是真正的運動員。我脫掉泳鏡,清楚看到哥哥臉上由衷的喜悅,我也不自覺地笑得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