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運動之中找到生命的意義

作者: 用戶 最後更新: 14/04/2022

  「病人雙腿骨折,恐怕需靠輪椅代步。」


  「藥物幫助不了多少,康復的進度則要視乎病人的意志。」


  我躺在病床上,耳邊隱隱約約傳來醫生一板正經的陳述,字字攻入心頭。我斜著眼睛凝視床邊一台漠然不動的輪椅,淚水紛紛滑過臉龐,打在枕頭上。


  出院後的日子,從前那個繽紛絢爛、五光十色的世界,瞬間被一股陰氣霧霾籠罩著,我所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已變得徒然陌生。落魄失神的我每天躺在床上,不忘埋怨那場車禍的可怕,它奪取了我對未來的一絲期盼,數不盡的願望清單一下子消失殆盡,靈魂亦不知所蹤,無情拋下乏力的軀體和一蹶不振的我。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家中的郵箱存放著一所跳舞訓練中心的宣傳單張,單張上的女孩知性柔美,每組細胞皆在翩翩起舞,散發出高貴的氣派。我一邊心裏羨慕著,幻想自己載歌載舞的場景,一邊把宣傳單張丟到一旁的桌子上,替殘疾的自己擁有這個想法感到可笑。突然「也歡迎輕度殘疾的學者」數字映入眼裏,沈默良久,我的內心繼而喚起一團久違不見的火光。


  我被編排到屬殘疾學者的舞蹈班,除了自己外,大約數人亦坐在輪椅上,有的撐著拐杖,看來我們都想改變不堪的命運,替生命找回屬於它的色彩。在導師的鼓勵下,我們先是靠著牆壁,擺脫輪椅和拐杖的支撐,嘗試站立。起初,課室在數秒後便徹底充斥著叫嚷吶喊,我們連忙找回身旁的輪椅和拐杖,找回支撐點。日復日,我們站立的時間一點一滴、一分一秒的累積下來,數月後的我們不僅能行走數步,更能跳出幾個簡單舞姿,可惜與別班的學者相比,無庸置疑是天淵之別。


  這段時間裏,眼見緩慢不堪的進度、軟弱無力的雙腿,不時冒出消極的想法。我經歷著無數個輾轉反側的深宵、無數場內心的獨角戲、無數遍消沈低落的質問,面對乏力的身軀和錯中複雜的舞步,往往令我不解現在付上的血淚,到底能在何時尋得回報。


  拼一場不曉輸贏的戰鬥,值得嗎?


  儘管質疑聲不斷,我仍然堅守每天到達舞蹈中心練習。不知不覺,我熬過了艱難竭蹶的歲月,終於能自行走路,更學會了舞蹈中的細節,叫人讚嘆不絕。


  今天,我從社區會堂的後台往舞台中間走去,周遭一片黯淡。「嚓」,燈光打映在我身上,舞衣的閃片被照射得閃閃生輝,光芒四射,我遙望前方層層人海,一雙雙雪亮的眼睛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綻出會意一笑,等待前奏響起。隨著音樂的節拍,我擺動著四肢,奮身投進歌曲的律動之中,裙腳隨風翩翩起舞,我像是進入了旁若無人之仙境。感受著不斷加快的心跳、不斷變得輕快的下肢,我感應得到自己對舞蹈的熱愛。


  驟然回想起當初頻頻頹落的自己,實在慶幸遇上舞蹈。從前的我心灰意冷,對未來的憧憬煙消雲散般。現在,那個在舞台上挺起胸膛、璀璨奪目的女孩,就如同多年前在宣傳單張上被我羨慕的女孩一樣,優雅悅人,熱愛生命。透過舞蹈,我找回人生的意義,它用最真誠、最裸露的方式提醒我,即便老天爺替我匹配上坎坷不平的命途,寧肯自怨自艾,不如自立自強,迎難而上,這正是活著的真諦。


  音樂漸漸緩和,凝結在空氣之中。在雷鳴般的掌聲湧進耳畔後,我的世界不再是黯然失色、盡失光澤,反倒如萬紫千紅般,擺著千萬道五光十色的彩光。


  拼這場不曉輸贏的戰鬥,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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