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運動之中找到心靜

作者: 用戶 最後更新: 12/04/2022

「嗖噠!」看著正中靶心的箭,箭毛仍在 回力中顫動,我把另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把弓弦拉滿,箭頭與黃色靶心重疊映入眼簾,手指微微一鬆,箭再次「啪嗒」擊中箭靶。長舒一口氣,

沈穩的心跳在餘聲中和應。低頭輕笑,半分欣慰半分無奈:為什麼寧靜對我而言這麼難得?收拾好弓箭,坐上公交車,慢慢悠悠地走上樓,站在深褐色的門前。門上如攀緣植物的紋理錯綜複雜,與五年前那血紅縱橫交錯的影子重疊。


斷線的血色玉珠沿著傷口處滑落,嗒,滴落在白磚上化作一朵花朵,血紅那麼的豔麗卻又那麼的刺眼。抬頭的那一瞬間,血色玉珠已變成一道一道的血流順著額頭、臉頰,一直滑到下巴。母親試著擦去血跡,滿手鮮紅,臉頰卻仍血跡斑斑。夏日炎炎,她的眼中卻蓋上了一層霜。我小心翼翼地扶著母親站起來,父親在一旁側目而視,嘴角微微上揚,嘲笑中透著冷漠,袖手便「砰」地摔門而出。母親用濕布擦著桌邊的血跡,而才七歲的我抓著她的衣角,默默地擦著自己臉上的淚水。


還記得那晚上,爸媽若無其事地坐在餐桌旁吃飯,除了媽媽額頭上的創可貼,並沒有任何事物可證明白天所發生的不是幻覺。本想著那一天只是一場意外,那一段記憶漸漸地在腦海中鋪上一層灰塵,但在就在兩年後的一個深夜,硬物匝地的聲音把我從睡夢中吵醒。把門縫拉開,暗黃的光把父母的影子拉的老長,映出父親的火冒三尺與母親的脆弱無奈。我逐漸明白過來,原來兩年來所謂的親情只是一場夢而已,現實被黑暗的到來掩蓋。腦海裡的記憶如被潑了一桶冷水,滴在地上的血珠顯得更為扎眼。


接下來的年月裡,我在吵雜聲中迷迷糊糊地入睡。我知道我的「無知」就是捆綁著一家三口的繩子,可每當母親手上多了一塊瘀青,我心裡的愧疚便多一分,就若我是幫凶一般,心口上的舊疤也漸漸裂開,滲出一滴一滴的血。


直到半年前中學迎新會上,我被射箭會的宣傳短片吸引。視頻內的師姐們手挽反曲弓,同時放箭後中靶的聲音沈重地落在我心頭上。也許是射箭的節奏感,又或許是師姐們聚精會神的樣子,把我不由自主地牽向報名攤檔,在報名表上留下自己潦草的字跡。


開學後的第一次訓練,教練叫師姐示範射箭姿勢,看著師姐輕而易舉地射中靶心,我躍躍欲試。不久後,我手裡便握著一把屬於自己的弓,落在掌心上的重量如鎮壓著我心中的焦躁不安。一開始的數月並不如人意:離弦的箭無一名中,或者還未等到劍拔弩張就雙手無力。只停留在弓弦上的箭讓我煩躁無比,教練見我如此,對我說道:「凡事都要認真對待,靜下心來,也許就能找到你需要的東西。」她如看透了我一般,她的話也許就是我需要的答案。


把箭輕輕扣在弓弦上,我閉上眼,聽著兩旁隊友放箭的聲音漸漸地變弱、變模糊。直到世界裡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不急不慢的,互相附和。再次望著十幾米外的靶子,中間鮮黃色的靶心顯得尤其醒目。把弓舉起,兩手一推一拉,弓弦已拉到頭。瞄準那鮮黃,手指一鬆,箭脫弦而出,動作做得如流水般順暢,乾淨俐落。當箭落在黃心上,我並沒有預想中的高興,只有嘴角上揚,四周的聲音也隨之慢慢湧入我耳朵裡。也許這就是心靜的感覺吧。


每次訓練,無論我當天心情如何,我都能沈醉在這個新發現的世界裡:拉開弓弦,我留意者自己的站姿、肌肉的力度、弓弦之間的張力;讓箭彈飛,我感受著箭離弦的輕拂、中靶結實的聲音、自己的呼吸,無法自拔。一開始的心亂如麻,隨著每一支離弦的箭被捋清、抚平。在回家的路上,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五顏六色的影子從眼前閃過。的確,我是這個家庭裡一條關鍵的繩子,可放開對這個家複雜的情緒,我也是一條很重要的牽線。從前我只認為自己是「幫凶」,只能在一旁不知所措,但那時候的我心上緊箍著一層藤蔓,並不知之下的也許是解決問題的鑰匙。如今藤蔓脫落,露出來的是赤裸裸的,傷痕累累的心靈。靜下心來,坦然面對自己的內心,可能就是對自己,也是對家人的解藥。


現在面對著家門,一門之隔,隔絕的是難能可貴的平靜,也是令人心煩意亂的現實。我深吸一口氣,聆聽著自己的心跳,面對著自己的心靈,推門而入:「爸!媽!我回來啦!我們能談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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