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運動之中找到應有的態度

手錶的秒針每移動一格，心臟沉重了，呼吸頻密了，汗珠劃下了。我跨步衝出升降機，在看不到盡頭的長廊奔馳，直至到達芭蕾舞分校的店門。我喘著氣，抬頭一看，距離上課時間還有兩分鐘。我匆忙地脫下外套，用蠻力把雙脚擠出運動鞋，換上芭蕾舞鞋。那時總是慶幸芭蕾舞鞋沒有鞋帶，只有一條簡單的橡筋，非常方便。不然，我又遲到了。

在我的印象裏，舞臺上閃閃發光的舞者，魅力四射，讓人爲之贊嘆。優雅的姿態，雍容華貴的服裝，非常吸引，惹人羡慕。舞者的身軀仿佛與音樂融爲一體，舞步隨著音符流動，自然順暢，賞心悅目。然而，班上的情況卻與此大相徑庭。沒有精美的芭蕾舞裙子，只有泳衣般的連身服裝。沒有驚人的舞步動作，只有平凡不過的伸展練習。沒有掌聲如雷的贊嘆，只有老師嚴厲的指令。

芭蕾舞向來予人藝術美感，或許一般人難以把它與運動相提并論。事實上，爲了保持身體平衡及動作到位，芭蕾舞耗費的體力絕不輸給其他運動項目。每次老師教一組新動作時，我們總要花上大量時間反復練習。簡單如向後踢腿的動作，老師的要求也非常嚴謹。身體是否挺直，腿部發力是否準確，腿部伸出時有否彎曲，脚尖是否伸直等等，老師都很講究，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不論瑕疵有多微小，只要稍微偏差不足，老師都能察覺並狠狠糾正。在芭蕾舞的世界裏，原地旋轉是一個常見的動作，頭部、頸部及身體的協調尤其重要。老師要求絕對的準確無誤，動作必須清脆利落，甚至好幾個月都堅持每節課安排練習。那時候對我來説是艱苦的，我不明白老師，把她追求完美的態度看成過分的吹毛求疵與不切實際。厭倦、害怕、不安使我無法享受芭蕾舞的樂趣。

直到小四那年，在芭蕾舞學校裏，我們已算是高年級了，下學年起每周要多上一節課。媽媽怕我難以兼顧學業，還是決定完成今年的級別考核后就不用再學芭蕾舞了。得知此消息的我，突然感覺一身輕盈，好像抛下千斤重擔。或許心中再無牽挂，表現如何也沒關係，反而開始享受芭蕾舞了。我不再處於綳緊的狀態，放膽嘗試，與音樂玩樂。我不再害怕老師的挑剔，反而找到當中的樂趣，期待接受挑戰，積極改善。不知不覺間，我就像鑰匙找到了對的門鎖，突然開竅。我在輕鬆無壓力的情況下穩步向上，連老師也偶爾讚好。

到了級別考核那天，我提前一小時到達考試場地進行熱身。老師一隻手拿著髮膠，另一隻手拿著梳子，替我綁好髮髻，替我固定每條髮絲，替我梳走僅有的緊張。我拿著芭蕾舞鞋上左邊的絲帶，繞過脚面，圍著脚踝包了三圈，與右邊的絲帶繫上扎實的結子，小心翼翼地埋藏外露的絲帶。這是我第一次有如此明確的目標，如此清楚的感覺，如此認真的準備。我抱著最後一次接受芭蕾舞評核的心情，全力以赴，不想留下任何遺憾。踏入課室的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我即將與相伴多年的芭蕾舞暫時道別。

結果，我這次的成績，我最後一次的芭蕾舞考核成績，是我這些年來得到過最好的評價。當下的感受很複雜，很神奇，就像剛剛被人捉弄，讓我哭笑不得。經過這些年來的嚴格訓練，這樣結束總算讓我心滿意足。但明明上課的時間一樣，爲何會有這麽不同的效果呢？我又不禁疑惑，如果我更早調整對待芭蕾舞的心態，成績會否更上一層樓呢？

以前的我就像飛進了玻璃瓶的蜜蜂，過於偏執，只看到擋在眼前的障礙，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出口。我曾因此感到迷惘，甚至產生了負面情緒。是芭蕾舞改變了我，讓我發現一直困住我的并非他人，而是自己。如果從一個不合適的角度出發，就像戴著度數不對的眼鏡走路，前方模糊不清，又豈能不事倍功半呢？相反，選擇一個適當的心態來看待事物，一切便能豁然開朗，路途的目標也會清晰起來。原來觀點與角度的改變，可以促成如此强大的力量。運動如是，人生亦如是。不論遇到任何情況，也不該放任自己，沉淪於無止境的埋怨與憎恨。正所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凡事不止一面，與其浪費時間沮喪，可不換個角度，或許美好的事情正等待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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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萃女書院 (S5U)